時間,倒退回一個多小時前。
鳴沙堡訓練基地,全地形模擬競技場。
古城遺跡場景......
風卷著黃沙,發出鬼哭般的呼嘯,掠過殘垣斷壁。
鄭野渾身浴血,大大小小的割傷遍布全身。
此時,他正靠著一處半坍塌的土牆,以那柄沉重的關刀拄地,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鮮血順著刀桿滑落,在腳下匯成一小灘暗紅。
一個年輕而輕佻的男聲,帶著戲謔,從四面八方的廢墟中悠悠傳來,飄忽不定。
“鄭少校,剛剛進場前,我好像听到,你說,我們並不是真正的天才。”
“嘖嘖,很傲慢呢......”
那聲音頓了頓,惡意如同實質般滿溢出來。
“那麼,如今,你連我們這些‘假天才’都打不過,是不是證明,你更廢物啊?”
鄭野眼皮都未曾抬起,不受任何挑釁。
他只是屏住呼吸,耳朵微微翕動,將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听覺上,試圖在這詭異的回音中,精準地鎖定說話者的方位。
然而,廢墟四通八達,地形復雜,聲音經過數次折射,早已失真。
更何況他失血過多,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根本無法捕捉到聲音的源頭。
這時,又一個刻薄的女聲加入進來,在廢墟間回蕩。
“阿徹,跟這種人廢什麼話?”
“一個臭當兵的,一輩子待在軍營里,他見過什麼世面?懂什麼叫天才嗎?”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充滿了快意。
“不就是仗著自己殺過淵怪,倚老賣老?”
“現在還不是像條狗一樣,被我們堵在這里!”
另一邊,立刻有人高聲附和。
“就是!一群考不上武大的學渣而已,有什麼好橫的!”
“真想會會他口中的那位遠超咱們的天才呢,呵呵......”
嗤笑聲,嘲弄聲,此起彼伏,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從四面八方將鄭野死死罩住。
就在這一片嘈雜之中,鄭野那雙銳利如鷹的眸子驟然睜開,精光一閃!
他捕捉到了!
“喝!”
一聲暴喝,鄭野腳下猛然發力,整個人宛如一頭失控的蠻牛。
轟隆!喀啦!
他瞬間提速,以合金左臂為錘,轟然撞塌兩面土牆!
煙塵彌漫中,他魁梧的身影出現在一名目瞪口呆的板寸青年面前。
“死!”
鄭野喉間擠出一個沙啞的音節,雙臂肌肉虯結,手中關刀劃出一道死亡的弧線,豎劈而下,直取羅斌的面門!
刀鋒凜冽,殺氣逼人!
羅斌徹底嚇傻了,他甚至忘記了抵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閃著寒光的刀刃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然而,就在刀鋒即將觸及羅斌眉心的前一瞬。
看著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尚顯稚嫩的臉龐。
鄭野的動作,鬼使神差地停滯了那麼一剎那。
他,猶豫了。
哪怕知道這些學生身上,都有保護設備。
他......也猶豫了。
而高手過招,勝負手只在毫厘之間!
只這一個猶豫,一道迅疾的黑影已從側面鬼魅般沖出!
砰——!
一記勢大力沉的飛踹,精準無比地正中鄭野的右側腰肋!
巨大的力道讓他整個人橫飛出去,手中的關刀也脫手而出,“ 當”一聲砸在遠處。
轟隆!
鄭野的身體重重撞塌了另一面土牆,被埋在了碎石與黃土之下。
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羅斌,臉色煞白,雙腿還在不受控制地打顫。
但隨即,無邊的羞辱與暴怒席卷了他整個大腦!
他,天才訓練營排名前十的強者,竟然險些一刀劈了!
剛才那一瞬間,他甚至嚇尿了褲子!
“他媽的!”
羅斌的眼楮瞬間變得血紅,狀若瘋魔。
“他一個臭當兵的,憑什麼?憑什麼敢?!”
他發瘋般沖入剛剛坍塌的廢墟,雙手並用,瘋狂地刨開土石。
很快,他一把揪住鄭野的頭發,將已經徹底脫力的中年漢子硬生生拽了出來!
不遠處,一腳建功的韓徹緩緩收回腿,神色淡漠,嘴角掛著一絲嘲諷。
趙靜快步跑到他身邊,親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看著被拖出來的鄭野,臉上滿是冷笑。
......
羅斌像丟垃圾一樣把鄭野丟在地上,抬腳狠狠踢了踢他那條閃著金屬光澤的機械臂,紅著眼,獰笑著。
“你就是靠這根胳膊撞牆的?”
說著,他一腳踩住鄭野的後心,讓他動彈不得。
然後,羅斌俯下身,雙手死死抓住那根合金機械臂與肩膀的連接處,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向外撕扯!
“我他媽今天就給你拆了!”
“啊——!”
昏昏沉沉的鄭野倏地瞪大了遍布血絲的雙眸,聲嘶力竭地慘呼聲傳蕩在整片廢墟。
競技場,頂層觀戰台。
這里與下方的喧囂隔絕,安靜得落針可聞。
巨大的環形光幕上,正實時轉播著遺跡戰場內的每一個角落。
當羅斌出手,準備撕扯鄭野機械臂的那一刻。
“豎子敢爾!”
一名肩扛一顆璀璨金星的少將猛地從座位上彈起,雙目怒瞪,聲如驚雷。
下一刻,一股鐵血煞氣沖天而起,少將一步踏出,蒲扇般的大手猛然探向下方巨大的模擬戰場。
空氣攪動轟鳴,能量呼嘯匯聚。
接著,一只巨掌憑空浮現,向著羅斌所在的方位拿捏而去。
然而,就在這時。
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少將身側。
那是一位身著素白武道服,鬢角斑白的清瘦男子。
他只是輕飄飄地遞出一拳。
砰!
一聲悶響,能量巨掌如同被戳破的氣泡,瞬間潰散于無形。
與此同時,一股遠比少將更加磅礡、更加深沉的威壓轟然降下。
硬生生將暴怒的少將壓回座位。
擁有宗師修為的少將,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掙扎著,全身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再站起身來。
他只能死死瞪著那名男子,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羅宗師,過分了!”
被稱作羅宗師的男子悠然一笑,慢條斯理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語氣平淡地回應道。
“王將軍,何必動怒?”
他瞥了一眼光幕上鄭野那空蕩蕩的左肩,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反而帶著一絲玩味。
“一條胳膊而已,何況,那本就是個義肢,回頭再安一個不就行了?”
“再說了,我看這位鄭少校,年紀也不小了......”
羅宗師呷了一口茶,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竟還帶著一絲贊許的口吻。
“羅斌這孩子,雖然沖動了些,但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我看,就湊著這個機會,讓這位少校光榮退役,回家頤養天年,豈不美哉?”
“你!”
王將軍氣得渾身發抖,一口氣血涌上喉頭,卻又被他強行咽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從兩人上首的主位傳來。
“好了,都少說兩句。”
開口的是一名須發皆白,氣質安然的老者。
他,正是此次天才訓練營的帶隊大宗師。
“王將軍,消消氣,孩子們下手不知輕重,回頭我會嚴厲申斥。”
隨即,他又話鋒一轉,語氣里卻帶上了幾分袒護。
“不過,這種程度的對抗,于雙方而言,也算一種磨煉,不是嗎?”
“我們這些做師長的,便不要過多干涉了。”
王將軍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心中一片冰涼。
他明白了。
恐怕,在這些訓練營高層眼中,在那些天驕眼中。
所謂的陪練,只是沙包,只是磨刀石而已!
甚至,是他們可以隨意發泄情緒的工具!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眸子里已是一片冰寒。
【軍隊給你們臉,你們不要臉......】
【師、長不干涉是吧?】
【純拼天才是吧?】
【行,讓你們的天才,跟怪物拼去吧!】
他不再爭辯,只是拿起面前的通訊器,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下達了命令。
“中止對抗。”
“醫療隊,立刻進場,送傷者去總醫院,一定要全力救治!”
“另外,對抗暫停,等我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