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通訊間內，李薇舉著冰涼的話筒，手指懸在撥號鍵上，整個人一下子愣住。
她該打給誰呢？
顧謹之？
他仍舊昏迷著，躺在病床上，不可能接她的電話。
李誠？
那小子還在梁阿姨安排的地方養傷，上次見面太匆忙，她竟然忘了詢問具體的聯系方式。
梁阿姨和顧叔叔？
來之前，他們倆一起被顧老爺子罰去跪祠堂了。
說是要跪七天七夜，這會兒，估計正苦著呢，手機八成也不讓帶進去......
顧謹儀和顧謹文？
她壓根就沒留過這兩小只的電話號碼。
曾義？
這家伙倒是有可能守在醫院。
可，他的電話，李薇也沒記過。
不止是他，老顧那些好兄弟的聯系方式，她都沒留過。
想來想去，腦海里竟然只剩下一個號碼。
是她記得的，也是此刻，她莫名想念的。
李薇深吸一口氣，指尖在按鍵上敲下了一串數字。
嘟——
嘟——
嘟——
話筒里傳來漫長的等待音。
就在李薇以為沒人接，心里有些失落，準備掛斷的時候，電話通了。
一個熟悉的，帶著濃濃不耐煩，又有些虛弱的嫵媚女聲傳了出來。
期間，還伴著幾聲壓抑的咳嗽。
“喂？咳咳......哪位？”
李薇抿了抿唇，試探著喚了一聲。
“奶奶......”
這一刻，她想起小院石榴樹下的那個擁抱，鼻頭沒來由地泛起一陣酸意。
她感覺自己有好多話想說，有好多事想分享。
可千言萬語才涌到嘴邊，對面卻陡然傳來一聲標志性的尖銳爆鳴。
“李薇——！”
“你到底做了什麼——！”
哈？
李薇剛醞釀起的情緒瞬間碎了一地，整個人都是懵懵的。
她下意識把話筒挪遠了些，滿臉愕然。
“啥？啥啊？奶奶，您說啥？”
江心月的吼聲依舊，听著幾乎要破音了。
“還啥——？你跟我裝傻是不是——？”
“四時劍陣的陣基——！”
“從昨天中午開始，一直震到昨天晚上——！”
“差點沒把我的小院子給震塌掉——！”
“我第一時間就從里面感應到了你的氣息——！”
“結果，你還跟我裝傻？！”
“你這家伙，到底干了什麼——！？”
“怎麼會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李薇的杏眼一眨一眨的，反應過來了。
哎呦，不錯哦，又刺激到奶奶了......
想到之前幾次“顯聖”，她的唇角倏然勾起一抹壞壞的弧度。
“咳咳！”
李薇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故作懵懂，又相當欠揍的語氣開了口。
“哎呀奶奶，您是不知道，四枚蓮子在昨天中午‘孵化’了呢~”
“我只需略微出手，就已經是這個段位的極限了，嘿嘿~”
“您是不知道，昨天下午，我還在戰場上擺下了咱們江家的‘四時劍陣’！”
“那場面，那陣勢，真可謂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還有，我跟您說，西疆簡直是風水寶地，我才來了一天，就感覺自己距離武仙之境不遠了。”
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咳咳，劍陣那段兒有夸張成分哈，但武仙這段兒是真的。”
電話那頭，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薇壞笑著，滿心期待。
【快來，尖銳爆鳴，快來~321快來~】
可惜，她等了老半天，對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咦，奶奶不信？】
她晃了晃話筒，忍不住開口。
“喂？喂？奶奶，還在不？”
話筒里還是沒聲音。
李薇有點心虛了，趕忙放軟了姿態，對著話筒賠著笑臉說了一籮筐的好話。
“奶奶，我錯了，我就是想逗逗你......”
“你別生氣啊，氣壞了身子多不值當......”
......
“HellO？”
“Are YOU Okey？”
......
就在她以為電話已經斷線了的時候，江心月的聲音重新響起，有些低沉。
“別再培養蓮劍了，把精力給我放回武道修行上來！”
“就你這三階的小身板，仔細別被抽干。”
【幸好，幸好沒有腦子一熱就給“春夏秋冬”加點......】
“好的奶奶。”李薇認真回答。
......
江心月默然半晌，聲音轉柔，“在戰場上，學聰明點，少人來瘋......”
李薇心里倏地一暖，輕輕應了一聲。
“是。”
【看來，要進入情感互動階段了......我該說點什麼呢？】
【哎呀，好為難啊......】
然而，下一秒......
江心月的尖銳爆鳴再起。
“你要是下一回，還敢在老身面前裝這麼尬的逼，我就把你吊到石榴樹上抽，抽到你屁股開花為止——！”
滴——
一陣長鳴音，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了。
李薇舉著話筒，呆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回過神。
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樂不可支地趴在了桌子上，肩膀一聳一聳。
可笑著笑著，一股郁結之氣又莫名涌了上來。
她覺得大腦空空的，整個人都有些提不起勁。
鬼使神差地，她再次拿起話筒，憑著記憶，撥通了顧謹之的號碼。
話筒中，傳來冰冷的電子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啪！
她猛地扣上電話，煩躁地撓了撓頭。
這才想起，顧謹之的手機，早就在戰斗中毀了。
他現在還昏迷著，自然沒法去補卡換新機。
自己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回到營房時，李薇差不多又活了過來。
本想著跟秦嵐嘮嘮那個有趣的孫少尉，卻沒見到她的人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李薇一屁股坐到床沿，感覺渾身不得勁。
沒有淵怪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日子過得真叫一個百無聊賴。
她再次調出系統面板，視線落在【深淵精粹︰211萬】上，心里跟貓抓似的。
花吧，怕花岔劈了。
不花吧，又難受。
她現在就想找個懂行的，給她指點一番。
可是，該找誰呢？
厲懷遠？
李薇搖了搖頭，她一個小小的上尉，主動想見總司令，恐怕沒那麼容易。
再說，厲懷遠最近估計也不想見她......
正煩惱著，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忽然冒了出來。
【雲家的那位武仙！】
【或許......可以問問他？】
......
問題是，該怎麼聯系他？
李薇回想著自己在觀天鏡里成就武仙時的體驗。
那種意念遍掃天地，無所不知的感覺，讓她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雲橫既然說了，他在坐鎮西疆，那他的感知範圍，應該能覆蓋到自己這里吧？
想到這兒，李薇決定試試。
她抬起頭，望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仿佛望著天空。
正想開腔，又覺得不太恭敬，索性起身，拱手為禮。
“雲前輩？雲前輩？在不在啊？”
她的聲音清脆，帶著點期待。
“在的話，您就吱一聲！”
......
吱——！
霎時間，一道極其尖銳，又有些滑稽的鳴響，毫無征兆地在她耳畔炸開。
李薇下意識捂住耳朵，腦子被震得蒙蒙的。
等她緩了會兒，才有一道帶著幾分戲謔笑意的清朗男聲，直接在她腦海里響起。
“江家的小姑娘，找我什麼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