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清晨。</br>帝都，交通樞紐站。</br>一個身著月白道袍，頭頂梳著整齊道髻的年輕道士。</br>肩上斜挎著一個繡著陰陽太極圖的靛藍小布包，施施然從出站口走了出來。</br>他面如冠玉，眉目含情，身姿挺拔，委實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br>只是那雙桃花眼，此時卻滴溜溜地轉個不停。</br>但凡有容貌姣好的女旅客望向他，他便立刻調整姿態，或是輕撫衣袖，或是微揚下頜，擺出一個風流倜儻的造型。</br>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卻又偏偏帶著幾分紅塵俗世的勾人意味。</br>不少女旅客被他這副模樣逗得掩唇輕笑，他也毫不在意，反而更添了幾分得意。</br>直到他的視線捕捉到出站口外，一道如鐵塔般佇立的高大身影，那年輕道士才稍稍收斂了些許。</br>那是個膚色古銅，面容剛毅的青年。</br>黑色長發用一根簡單的布帶束在腦後，眼神銳利，整個人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沉肅。</br>年輕道士眼楮一亮，快步走了過去，毫不客氣地一拳捶在對方堅實的胸膛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br>“哎呦喂，小哪吒，幾日不見，又壯實了不少嘛！特地來接你師伯祖了？不錯不錯，有孝心！”年輕道士笑嘻嘻地說道，語氣熟稔。</br>被稱為“小哪吒”的閔子墨，臉部線條似乎僵硬了一瞬，他看著面前眉飛色舞的青年道士，聲音低沉︰“甦陌，公共場合，注意言辭。”</br>“安啦安啦，”甦陌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桃花眼彎成了月牙，“說了他們也听不懂，怕什麼。”</br>閔子墨眉頭微蹙，顯然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與他多費口舌，轉身便向外走去。</br>“哎，等等我啊！”甦陌連忙邁開步子跟上，他身形清瘦，與閔子墨並排走著，倒顯得小了一號。</br>他一邊小跑著跟上閔子墨的步伐，一邊好奇地打探︰“這次觀天鏡之行，除了咱們倆，還有誰啊？靠不靠譜？”</br>閔子墨目不斜視，言簡意賅︰“顧謹之，江雪，另一個不清楚。”</br>甦陌聞言，撇了撇嘴，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冷哼︰“顧謹之？呵，四年前倒也算個人物，可惜了，如今嘛......呵呵。”</br>語氣中的不屑顯而易見。</br>隨即，他想起另一個名字，桃花眼中閃過一絲興味︰“還有個江雪？沒怎麼听說過啊，是哪家的小妹妹？拉來湊數的掛件嗎？長得好不好看？”</br>閔子墨聞言，腳步未停，卻偏過頭，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掃了他一眼。</br>“掛件？”閔子墨的聲線平直，“三個你，恐怕也打不過她一個。”</br>甦陌的桃花眼瞬間瞪得溜圓，仿佛听到了什麼天方夜譚。</br>“你說什麼？三個我......打不過一個女的？小哪吒，你沒發燒吧？還是說，你看上人家了，故意替她吹噓？”</br>閔子墨面色鄭重︰“我從不開玩笑。”</br>甦陌臉上的嬉笑之色漸漸斂去。</br>他太清楚閔子墨的為人了，這家伙就像塊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無趣得很。</br>但也正因如此，他從不屑于撒謊，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夸大其詞。</br>既然閔子墨這麼說了，那這個江雪......</br>甦陌的神情凝重了幾分，不再口花花，而是認真地思索起來。</br>“‘君’、‘後’、‘文’、‘武’、‘從’這五個位置，江雪是女人，想必佔的是‘後’位。”</br>“其他人的呢？你打算怎麼安排？”</br>閔子墨沉聲道︰“我選‘武’，你選‘文’。”</br>“我選‘文’？”甦陌立刻揚高了聲調，表示不滿。</br>“憑什麼？那最重要的‘君’位呢？讓給顧謹之？你覺得他一個小圓滿，擔得起這個位置？姓閔的，你不想順利通關，我還想呢！我可還指望著通關後，向‘觀天鏡’請教一個丹方上的難題呢！”</br>緊接著，甦陌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好主意，自以為得計地繼續說道︰</br>“我看不如這樣，你的根基是大圓滿95，不如你選‘君’位，我選‘武’位。讓顧謹之那小子去‘文’位劃劃水，至于‘從’位，隨便找個湊數的就好了。”</br>閔子墨腳步一頓，側頭看著他，淡淡地吐出幾個字，徹底打碎了甦陌的美好構想。</br>“顧謹之和江雪，”他頓了頓，清晰地說道，“是夫妻。”</br>甦陌︰“......”</br>-----------------</br>依舊是那座殿門緊閉的佛堂。</br>佛龕前，兩支殘燭上的火苗無力地跳動，光線昏暗，將周遭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沉沉的死寂之中。</br>空氣里那股檀香與脂粉混合的怪異氣味，愈發濃郁，絲絲縷縷，纏繞鼻尖。</br>佛龕之上，那塊無字的漆黑木牌靜靜立著，牌身上纏繞的血色細繩，在晦暗光線下，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動。</br>光頭尊者依舊盤坐在唯一的蒲團上，身影被燭火拉得很長，投射在冰冷的地面。</br>他微垂著頭，對著那塊詭異的木牌，聲音醇厚，語速平緩，不帶絲毫波瀾地講述著。</br>“本次觀天鏡之行，已經定下的人選，分別是閔子墨、甦陌、顧謹之和江雪。”</br>“還有一人未定，屬下推測，應是曾家的曾義。”</br>“這幾人之中，閔子墨的根基已至大圓滿95，甦陌是大圓滿94，江雪，是大圓滿93。”</br>“至于顧謹之，不過小圓滿89。”</br>光頭尊者語氣平淡地報出這些數字，如數家珍。</br>“只要情報無誤，”他微微抬高了些許音量，“在鏡中世界那種全憑天資根骨定高下的地方，菩薩寄身于閔子墨，再輔以位格加持，屆時，定能隨心所欲，無人可制！”</br>話音剛落，那塊漆黑的木牌陡然震動起來。</br>幅度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頻率。</br>纏繞其上的無數血色細繩隨之劇烈抖動，牽引著細繩末端的細小銅鈴，發出一陣“叮叮當當”的輕響。</br>那鈴聲細碎而急促，在這死寂的佛堂內回蕩，詭異莫名。</br>光頭尊者側過頭，微微偏向木牌，做出側耳傾听的姿態。</br>燭火搖曳，映照著他半邊臉龐，神情專注而虔誠。</br>過了半晌，他才重新低下頭，聲音里多了一份恭敬︰“教主，情報來源可靠，又經過多位暗線的反復核驗，必然不會有錯。”</br>木牌的震動又一次傳來，比方才更為劇烈了幾分。</br>這一次，持續了數息才緩緩平息。</br>待木牌徹底安靜下來，光頭尊者眼中驟然爆發出灼熱的光芒。</br>他猛地從蒲團上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br>緊接著，他雙膝一軟，直接伏跪于地，寬大的僧袍鋪散開來。</br>整個身體微微顫栗著，額頭緊緊貼著冰涼的地面。</br>“南無大夢菩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