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君坐立不安。
她看了眼堂中的侍衛和家奴,神色並不異常,可她心里有事坐不住,起身走了幾步,又覺失禮,趕緊坐回位置,如此來回了幾遍,柳喜喜才姍姍來遲。
柳喜喜慢慢悠悠地漫著步子,身邊跟著元原。
他們兩人將柳喜安放下,也是費了一番勁,現在的柳喜安不像幾個月的寶寶那般好打發了,雖是個喜歡笑的小娃娃,可若沒人願意陪她玩,就會嘴角向下,嗚咽要哭,一有人理她,又笑得像鈴鐺一樣美妙。
她的情緒外放,大家都明白她的小心思,可她實在太可愛了,沒人不願意與她一塊玩,只是听著她的笑聲就能心情舒暢。
為了她的安全,柳喜喜不願讓任何外人知道她的存在,她只能待在內府,也實在可憐。
元原本是個頑皮和刁鑽的機靈孩子,遇到了一個比他還機靈的孩子,這讓他想到了蕭志美,說起話來總是一副高深模樣,笑起來時,又實在吸引人眼楮,讓人想和她做朋友。
他們確實是朋友,不過自衛荀的事情發生後,他便很少出府,也沒再去找蕭志美玩耍。
听說蕭志美的母親來了,元原想著問問蕭志美最近的情況,也就跟著來了。
柳喜安听他說要去見朋友的母親,竟就不哭鬧了,這讓元原的心像被棉花一樣包裹著,軟塌塌的,再也使不出什麼刁鑽勁了。由于他的經歷,自有記憶起,他便知道自己要從皇帝的五位皇子中選一位做丈夫,除了柳喜喜外,另四位時常來太後宮里討好他,明明都是謙和有禮的模樣,她們的目光卻似凝視在他身上,讓他感到不適。
無論他怎麼頑皮,皇帝都沒有收回成命,甚至還夸他天真可愛,給宮里帶來不一樣的風,哪怕是他把皇帝最喜歡的盆栽拔得片葉不剩,也沒有人呵斥他一句。太後告訴他,太子妃之位是對他的恩賜,因為他有一位舉世無雙的母親,他的母親保護了鏡國,也護住了柳氏的根基。
可是她沒有護住自己,迫使她的男兒小小年紀就要在宮里生活,要學會察顏觀色。這話元原自然是不敢說的。
柳喜喜是唯一不同的,她並不常在宮里走動,他常听到她因外出而被刺殺之事,她卻依然我行我素。直至有一次受傷嚴重,太後去看她時,帶上了他。
那是第一次見,她虛弱地躺在床上,衛荀站在一旁哭得梨花帶雨,十分淒涼。
她道,“別哭了,我還活著,等我死後,你可要哭得大聲些,好叫我在奈何橋上能回頭看看,看看這世間,也看看你們。”
衛荀一听,哭得更厲害了。
衛國公來後,一面訓斥衛荀,一面要將衛荀帶走,柳喜喜卻道,“拉拉扯扯做啥?你把荀子帶走了,誰替我解悶。”同時也向皇帝和太後表明,自己的受傷與衛荀無關。
她的話親密而不曖昧,元原那時還小,不了解其中之意,以為柳喜喜是怕衛國公把衛荀帶走後責罰他。
再後來元原了解到柳喜喜的處境,她聰明卻不好學,每次國子監檢查學業,她總是最後一名,老師的任何責罰也是照單全收,她對男子很是照顧,會給他們帶小玩意和點心,相處時進退有度,止乎于禮,沒有不夸她的。
元原很是喜歡和柳喜喜一塊玩,憑著他的性子和身份,他自是比衛荀更方便進出柳喜喜的行野殿,即使他頑皮,柳喜喜也沒有露出過任何不悅,包容他的一切缺點,她的包容與皇帝和太後的又不一樣,柳喜喜會告訴他,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某日想來,元原才驚覺,柳喜喜那日的話,只是平淡地訴說自己害怕孤寂,而衛國公卻不那麼單純。
趨利避害,不然也不會有如今的賜婚旨意了。
柳喜安和柳喜喜太像了。
不止模樣,還有脾性,明明還不到一歲,卻似能听懂得他人的難處。
柳喜喜見蕭婉君前,先問了知春的去處,得知她在休息,才進正堂,蕭婉君趕緊行跪拜禮,柳喜喜沒說免禮,她不敢起身。
蕭婉君的來意,柳喜喜心中自有考量,如若她不來,那這事就怪了。
“坐下吧!”柳喜喜打量了她一會,才說道。
蕭婉君謝恩後,坐下。
家奴上了茶,柳喜喜瞄了一眼蕭婉君,見她模樣並不急躁,柳喜喜也不打算開口,倒是一旁的元原熱情,連問了好幾個關于蕭志美的問題,蕭婉君恭敬作答。
未了,元原道,“許久未曾與志美一同騎馬了,很是想念。”
蕭婉君道,“郡主若是想騎馬,盡管到馬場去!正巧志美新得了匹小馬,日夜馴練,不日可長成神駒,到時讓志美將小馬送給郡主,以表心意。”
元原擺手,說道,“不可,既然是志美馴練的,怎能白白送了我,奪人所愛之事我可做不來。”
蕭婉君笑道,“郡主莫急,志美喜愛馴馬,她手底已調教出數匹好馬,能贈送郡主一匹,得郡主喜愛,是她的榮幸。”
“這樣啊!”元原時常能听到這樣的遛須拍馬之語,並不覺得不妥,想了想,便欣賞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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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喜喜飲著茶,哪怕蕭婉君好幾次瞥過來,又訕訕地收回目光,依舊不語。
蕭婉君是個合格的商人,有自己的謀算,但她只是個商人,底氣不足,在權力面前也不敢造次。
待家奴添了茶,柳喜喜才悠悠開口,“可有打算了?”
“有!”蕭婉君瞧了一眼元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柳喜喜微頷首,還未說話,元原先聲說道,“喜喜姐姐,我想起來前兒從書院借的書還差好些沒看完,我先去看書啦。”
“好!”柳喜喜一應,元原便蹦蹦跳跳出去了。
待見不著影了,蕭婉君忙起身,跪在柳喜喜面前,“請閑王責罰。”
柳喜喜笑了笑,問道,“這就是你的打算?”
蕭婉君回道,“是,碧水山莊之事牽扯甚大,走私鐵礦,私造兵器,哪一件都是死罪。不管此事與我奶奶有沒有關系,蕭氏也該換主了。”
“新任家主當屬誰呢?”柳喜喜問道,一手捻著鬢角的垂纓,細細思量。
蕭婉君從容地站起,昂首自信道,“當屬我!”
“你若做了蕭氏家主,又該如何做呢?”柳喜喜猜測蕭婉君這是從甦氏的事件上尋到了靈感,想克隆到自己身上,這其中的利弊,以目前的狀況,還不好說。
蕭婉君道,“自是追尋閑王步伐,大力發揚公益精神,推動通州農業和工業的發展。不瞞閑王,我已不再需要錢財,我要的是名。我不想僅僅做一個商人,更想百年之後,鏡國的史書上有我一筆。”
人的欲念是節節攀升的,蕭婉君毫不遮掩自己的欲念,從掌管蕭氏產業開始,她的野心漸漸膨脹,她不甘心蕭氏擠身于通州四大家族之後,奶奶的安于現狀,只做個微末的商人。
她與藺靖風的結合,除了情意,還有藺靖風背後的藺氏。
無論如何,她都得保全藺靖風,也是在保全自己的根。
柳喜喜拍了拍手掌,卻未露出任何喜色,道,“時候未到,你還做不了蕭氏家主。”
“為什麼?只要……”蕭婉君的話還未說完,柳喜喜抬起了手制止。
“你在商場打拼多年,也不是一般的小販了,你難道以為我派知春提前去通知你碧水山莊之事,就是為了讓你趁機奪得家主之位?你所說的追尋我的步伐,你不做,自然有的是人做,你的打算實在令我失望,我不是你的跳板,你若憑自己的實力奪得家主之位,我尚能高看你幾分,現在,你在我這倒矮了幾分。”
“閑王!請听我說完!”蕭婉君爭取道。
柳喜喜平淡地望著她。
蕭婉君道,“家主之位我勢在必得,蕭氏沒有我的人,我若拿不到蕭氏家主之位,他們不會高看我一眼,論才能我不及奶奶半分,若論行商之道,我自言並不輸奶奶。我曾試圖討好他們,他們轉眼就將我賣給奶奶,我只能謹小慎微,苟延殘喘,才令靖風做出那等下作之事,為我謀劃出路。錢財是最有力的利器,閑王能如此高枕無憂,也有我蕭氏的一份貢獻,蕭氏與甦氏不同,少了個甦氏還有無數個甦氏可以頂替,若蕭氏栽了,只怕一時無第二個蕭氏足以支撐通州的產業,百業蕭條,閑王可就不能隨意的施粥義診了。”
柳喜喜笑了笑,道,“那我便不施粥義診了,又如何?”
蕭婉君愕然。
柳喜喜起身走到蕭婉君面前,將她扶起,又圍著她轉了一圈,方道,“不要試圖拿捏我的弱點而暴露自己的弱點,你太想證明自己,才至處處都是破綻,處處受人掣肘。蕭明玉與碧水山莊之事,應是毫無關系的,這件事打壓不到蕭明玉,自然也傷不到你們蕭氏,你既說蕭氏無你的人,你為何不放棄蕭氏?自立門戶?”
“自立門戶哪有那麼容易,很多產業都被蕭氏所壟斷……”蕭婉君的聲音戛然而止,愣愣地望著柳喜喜,說道,“原來,這才是閑王之意。”
“百花齊放,方得大道。”柳喜喜回到主位坐下,“我許不了你蕭氏家主之位,但我可許你商會會長之位。”
“商會?”蕭婉君問道。
“去年,我開設的農業互助社,已初見成效,今年豐收之盛,遠超往年,今年由王妃舉辦的巧藝賽也激發了手工業的發展,人才濟濟,我听說你重金懸賞鐵藝匠人,目前還未尋得心意之人,有沒有想過問題出在哪里?”柳喜喜還是決定拉蕭婉君一把。
蕭婉君道,“巧匠之人,哪里那麼容易尋得。”
柳喜喜笑道,“一條道走不通時,為何不另開一條道?”她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既然尋不到心意匠人,大可自行培養,只要你捐銀,我正心書院可開設鐵匠班,培養專業的人才。”
“這是個好主意,我也願意出錢,但與商會有什麼關系?”蕭婉君疑惑道。
柳喜喜道,“我需要的商會會長可不是一條道走到死的人,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勝任!”
蕭婉君當即跪下,道,“願听閑王差遣。”
通州位屬鏡國邊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蕭婉君的話已有所收斂,一旦經濟受損,他們閑王府施不了粥,開不了義診並無緊要,緊要的是影響了鏡國的穩定。
蕭明玉雖指派了蕭婉君掌管蕭氏的所有產業,卻不讓蕭婉君自行培養心腹,若說她實力不濟,可她總能在夾縫中找到解決之法。
“我听說,碧水山莊的原主人是你的姨娘蕭攸定,她有一個女兒,如今大約二十四歲,應該就是你的妹妹蕭婉如吧。”
蕭婉君震驚,這件密聞,除了蕭氏的人,並無外人知道,柳喜喜是從何而得知。
見她不答,柳喜喜又道,“蕭氏的繼承人,不是你,就是她嘍。”
蕭婉君吞了吞口水,大寒的冬日,感到了一股比霜雪更寒澈的涼意是從柳喜喜帶笑的眼底流露出來的。
柳喜喜這是要她借碧水山莊之事,除掉蕭婉如。
蕭婉君走後,柳喜喜去了客房,想著帶元原出門游玩,他一個郡主,也不能總待在家里。
剛入院門,就見落凡正站在自己房前的廊下擦著濕漉漉的長發,在與照景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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