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宴定在午後未時,地點在城外楊家村。因這屆糧王得主楊芸汐來自楊家村,百家宴自然由楊家村承辦。期間,聞夏不得空,多來走動的是化雪,她與村里的人混得相當熟稔。
百家宴的長桌由村里的每戶拼湊而成,高矮大小各不相同,亦是別有風味。
讓柳喜喜倍感驚奇的是,除了種糧戶和楊家村人,參加百家宴的竟然還有楊家村所屬的平陽縣縣衙的縣長等人,以及城里的那些官宦商賈和世家小姐。更令人驚訝的是,通州首富蕭氏的蕭婉君也來了。
由于早晨剛下過一場小雨,村里的道路泥濘不堪,柳喜喜坐在輪椅上,沒走幾步,輪子就卡住了。無奈之下,她們只得向村里借了兩根木棍,由四個侍衛將其抬到百家宴上。
柳喜喜看著那些略顯狼狽的官宦商賈和世家小姐,壓低聲音詢問姜諳這是怎麼回事。姜諳告訴她,原來是因為府里大量采購活雞,被做家禽生意的商賈李蔓得知後,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迅速傳播了出去,于是便有了今日的熱鬧場面。這些人在來宴前,都曾去過王府打探百家宴的規矩,姜諳覺得這是好事,便沒有加以阻攔。本以為今晨的雨會讓這些人望而卻步,沒想到還是有不少人如約而至。
柳喜喜坐著輪椅現身,眾人紛紛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詢問著,柳喜喜微笑著與他們寒暄了幾句,便在眾人的簇擁下落了席。
不同于貴族世家宴會的分餐而食,在這里,大家共同圍坐在一條長長的桌案前,中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式。素有野莧菜、五行菜、蒲公英等,葷有油圪滋兒、烤小鳥、野兔肉等,湯有野蕈湯、血羹、魚羹等,皆是百姓心目中最上等的自家菜式。待那些官宦商賈和貴族世家端上各自精心準備的菜肴,更是令人目不暇接,有五味粥、三鮮筍絲、芙蓉豆腐等,盡是挑選的低調又不失身份的菜肴,僅是其中一道五味粥,便選用了五種谷物和五種山味,以文火慢熬兩個時辰。更不用說那些餐盤瓷罐,皆是色彩鮮艷、圖案豐富。
最後上桌的是閑王府的荷葉雞和荷葉茶,依舊保持著上次做水煮白菜的獨特格調,揭開陶鍋,雞肉去骨後切塊整齊地碼在清湯寡水中,只聞得一陣荷葉的清香飄出,沁人心脾,卻不見其他的配料。
柳喜喜並未使用從府中帶來的碗筷,而是向村長借了兩副碗筷,村長滿臉羞澀,從家中挑選了最像模像樣的兩套,小心地擺放在柳喜喜和姜諳面前,並道,“獨這兩副還能拿得出手,望閑王和閑王妃莫要嫌棄。”
“挺好的。楊家村長,你也快快入座吧。” 柳喜喜客氣道,她的目光落在碗上的水漬上,顯然是拿來前又洗了洗,只是這素胎陶碗不管如何洗,色彩始終暗沉,如歷經滄桑的老人。
柳喜喜再次掃向那些參加百家宴的官宦商賈和世家小姐,他們無一不是自帶了一副精美的碗筷,在桌上鋪上一方巾帕後,才將碗筷輕輕放上。
她不由淡淡地笑了笑,這宴會本與他們毫無關系,只因是由她主辦,這些人為了與她交好而紛至沓來。有的因桌面實在髒污不堪已露出了厭惡之色,有的因鞋上沾滿了泥污,難受得如坐針氈,只能來回提腳,導致鞋上的泥污愈發厚重,自然也有全然不介意的,與一旁的村民天高海闊,熱切傾談。
這一幅光怪陸離的畫面,竟是如此清晰地展現在她的眼前。
柳喜喜實在不知該用何種言語來描繪此刻的心情,這似乎已經超越了她的認知範疇。
因她中毒昏迷,百家宴由姜諳一手操辦,化雪從旁協作,這開場白自然也得由他來說。他端起荷葉茶,開口道,“感謝諸位前來參加百家宴。今乃乾乾六年,時維六月,暮夏之際,會于通州之楊家,聚百家之宴,慶豐年之稷。群賢勝友,雲屯咸集。山居花錦,紅粒白鱗。蕎肥菰脆,酒遙茶逸。又有山原之峻秀,川澤之清激,于此千里長案,暢敘幽情。玉盤珍饈,琳瑯滿目,或取自高山綠野,或取自低谷溪流,或取自塍埒交經。錦繡萬殊,難以達辭。我僅以閑王府之名義,以茶代酒,先敬了各位一杯。”
姜諳一飲而盡,又風趣地說道,“承蒙鄉鄰們的盛眷,我瞧這滿桌的好菜,恨不能將每一道菜都品嘗一遍,只可惜我的肚子太小,嘗不得多少,還望大家多多海涵。”
那些未曾讀書識字的村民,雖然听不懂前面那大段華麗的辭藻,但這最後一句,卻是淺顯易懂,眾人皆忍不住哄堂大笑起來,紛紛直言閑王妃實在是太過客氣。
姜諳坐下後,柳喜喜顫顫巍巍地支撐著站了起來,姜諳見狀,急忙伸手去扶,她卻微微一笑,說道,“本不應叨擾諸位品嘗這桌佳肴,可我若不說兩句,心中總覺似有所失。感謝諸位蒞臨此百家宴,共慶米糧豐收之盛事。此次更有鐘鼎世祿、豪商巨賈雲集于楊家村,實乃我之榮幸,更是萬民之福祉。正所謂‘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各人各有各的偉大,缺一不可。我以茶代酒,願諸位開懷暢飲,同享美妙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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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王言重了,我自幼養尊處優,今日得見如此宏大之場面,倍感新奇,還望諸位鄉親莫要嫌棄我等。”一位身著錦衣的女子端著茶站起身來說道。又有一位樸實的村民起身道,“閑王舉辦了糧王爭霸賽,又成立了農業互助社,我雖未曾獲得過糧王之名,但有前輩的指點,今年田里的收成比往年豐厚不少,我嘴拙不善言辭,先敬閑王一杯,再敬各位一杯。”
她坐下後,又有人起身發言,眾人邊說邊吃,直至散席,已至申時。
柳喜喜疲憊不堪,緊緊攥著姜諳的手,身後緊跟著知春和鳴秋,化雪早已如脫兔般東奔西跑,不知去向何方幫村民收拾去了。春夏秋冬,唯有聞夏未曾露面,而糧王爭霸賽又是由聞夏主持舉辦。宴散後,有不少人前來詢問聞夏,柳喜喜倒忘了這一茬,因甦禮杭之事,將聞夏留在了府中。
與此同時,閑王府東院的廂房之中。
甦禮杭體內的癮癖又緩緩地撓著他的心尖兒,冷汗直冒。
屋外,衛荀透著微開的窗,眼巴巴地望著屋里,元原踮起腳尖才瞧見一名男子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
他好奇地問道,“荀子哥哥,這就是你說的甦哥哥嗎?他看起來和普通人毫無二致啊,為何要將他五花大綁起來呢?”
元原的話音剛落,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怒喝,震耳欲聾。
“放開我!快放開我!再不放開我,我必將你們碎尸萬段,快放開我!”
聞夏悠然自得地坐在甦禮杭的對面,身體微微傾斜,倚靠著桌子,她一只手撐著額頭,雙眼微閉,對于甦禮杭的惡語並不關心。
屋里僅有他們二人,門上有鎖,窗戶亦是上了鎖,那條窗縫已是開到最大,門口有四名侍衛嚴陣以待,左右各兩名,听到屋里的聲音,卻沒有絲毫反應。
聞夏的功夫並不如甦禮杭,只是甦禮杭因為除隱丸的緣故,情性大變,異常暴躁。癮癖發作時,他只會蠻力沖撞,全然忘記了武功招式,聞夏自然能夠輕而易舉地制伏甦禮杭。
此刻,他的雙眼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聞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仿佛要將聞夏生吞活剝。
甦禮杭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可他就像被惡魔附身一般,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儒雅內秀、林下風致的聞夏在他眼中,已是面目猙獰,令人憎惡。
“放開我!我要殺了你!”甦禮杭的聲音已嘶啞不堪,椅子在他的死命掙扎中,發出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聲,仿佛下一刻就會分崩離析,而他那已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也恰似這搖搖欲墜的椅子。
他的眼淚淌了滿臉。
聞夏並未睜眼,緩緩問道,“我放了你,你又能從何處尋得那除隱丸,來解一時之癮?”
甦禮杭怒道,“不用你管,你快放了我!”
聞夏道,“甦禮榕?”
甦禮杭道,“不許你污蔑我姐姐,你快放了我,你和柳喜喜一般,將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絕非善類!”
屋外的元原一听此言,柳眉一橫,道,“他這是何意?喜喜姐姐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定要去教訓他一番,竟敢如此瘋言瘋語,胡亂冤枉好人。”
衛荀見狀,趕忙伸手攔住她,勸道,“郡主,你原諒甦哥哥吧,他如今是被毒物所控制,才會口不擇言。”
元原望著衛荀那一臉擔憂的神情,想起他連自己受傷都不肯吐露半字,生怕給喜喜姐姐增添麻煩,卻一直擔心著這個甦哥哥,便知這人對他而言是何等重要,于是停下腳步,靜觀其變。
甦禮杭又開始瘋狂地掙扎,一點點地向聞夏移去,只要再近一點,哪怕只有那麼一點點,不管是非對錯,他都要咬死她。
都是她將他囚禁在這個鬼地方,才讓他變得如此癲狂,猶如悵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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