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曉書院下課時間是酉時。
柳喜喜見時間尚早,逛了會街,精心挑選了一些新鮮玩意兒,還有通州的零嘴小食,準備帶給硯書和惜畫。瞧著知春總是一臉嚴肅,柳喜喜又特意挑選了一枝嬌艷欲滴的桃花簪贈予知春,在其鬢邊比劃道,“這粉色與你還挺相稱的。”
知春平日總是一身素色衣裳,無半點絲繡花樣,素簡得體,頭發整齊地挽起,以銀冠束之,不曾在皮相上多花過心思。此刻,她見桃花簪精致出挑,頗難為情地道,“這花還是更適合王爺這般風流倜儻的人物,我只是個粗陋的武夫……”
“唉!”柳喜喜連忙打斷,將簪子穩穩地插入她的發髻中,笑道,“此言差矣,舞刀弄劍並非就要壓抑自己的個性,美和颯本就相輔相成,你肌如玉髓,反襯得這桃花更加艷麗動人,不許摘了。”
知春依言輕輕點了點頭。她抬手想要撫摸一下桃花簪在頭上的模樣,又不好意思地垂下手,笑了笑。
柳喜喜見知春並不抗拒,心中更是歡喜,吩咐侍衛將東西都搬到馬車上去。悠然自得地閑逛了一會兒,正見樊封的轎子迎面而來,從眼前緩緩經過。
柳喜喜道,“走,去見見我這個忘年好友。”
知春聞言,驚道,“王爺,你記起來了?”
柳喜喜搖頭笑道,“流光容易把人拋,已經過去的事,我不記得了,你們也無需糾結在心。”
知春驚愕不已,柳喜喜的這番話,似在點醒自己莫要沉迷于往事,可過去了的事,真的能過去嗎?
柳喜喜見知春沉默不語,笑道,“落花流水春去也,荷珠竹露夏始來,莫等白頭空悲切,蟬鳴聲聲噪殘夜。知春,人生苦短,極時行樂。”
她用了前人的詩詞,也不在意什麼平仄對仗,只求能夠表達心意。忽見路邊有個賣花娘,柳喜喜不等知春回味過來,便輕輕地拍了拍知春的肩膀,說道,“陪我去買幾支花,見朋友可不能空著手去。”
知春應是跟隨,不由自主地撫摸了一下頭上的桃花簪,心底歡喜,跟在柳喜喜身後。柳喜喜上前左選右挑,最後挑了幾支芍藥,又從附近的文房四寶店購得幾張灑金紙,借了筆墨畫了幾筆,提上韓愈《芍藥》,然後隨意地修剪了幾下芍藥,便包了起來。
這不是她擅長的,包得不算好看,但還過得去。
心想著此刻樊封應當到了家,此去正合適,兩人行至樊府門前,赫然見樊封正佇立在她們的馬車前輕撫著馬毛。
“樊老先生,好久不見。”
柳喜喜率先朗聲道,她的嗓音極具辨識,鏗鏘有力中蘊含著似水柔情。
樊封並未抬頭,只是言道,“此馬跟隨閑王實乃幸事,養得如此膘肥體壯,即便是養馬世家的蕭氏,也不敢與你一較高下。”
柳喜喜笑道,“豈敢豈敢,此乃府中圉官之功,我不過是個使馬的主。”
“這嘴皮子還是這般伶俐,疼愛底下人,該你深得民心。”樊封止住了手,轉身看向柳喜喜。
她時年六十又七,頭戴白玉荷花冠,身穿琥珀色菱花紋交領衫,腰系寬邊繡銀帶,腳踏翹頭履,文質彬彬,精神矍鑠,一瞧便是個慈眉善目、平易近人的老媼。
柳喜喜忙遞上手中的芍藥,“承蒙謬贊,借花獻佛,今日有要事前來請樊老先生相助。”
樊封一下轎子便瞥見了柳喜喜的馬車,自柳喜喜成親後便一直托病在家,這幾日听聞她出來走動了,明曉書院課業繁忙,樊封便未去請柳喜喜相聚,今日她不請自來,卻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她有心為難柳喜喜一二。
“有何事屋里再說。”樊封面色沉靜地接過花,領著柳喜喜和知春朝府里走去。
待家奴奉上茶,柳喜喜謹慎地將自己的來意一一道來,又雙手遞上請帖。
樊封接過請帖並不翻看,只是隨手放在一旁,目光倒是先被那包花的灑金紙吸引了過去。她拆開紙包,將花遞給家奴,讓其插入瓶中,自己則品著紙上的詩,輕聲吟誦道,“浩態狂香昔未逢,紅燈爍爍綠盤籠。覺來獨對情驚恐,身在仙宮第幾重。”
她的目光在柳喜喜和詩之間來回游移,驚嘆連連,贊不絕口,“你這文思雋永,愈發令人驚艷了,此詩何名?”
柳喜喜本是覺得只送花略顯單調,靈機一動,簡單包裝了一下。既然樊封如此喜愛,那她也只得暫且借用一下韓昌黎之詩,還望莫要怪罪。
她含蓄笑道,“此詩因芍藥起意,便叫芍藥吧,在樊老先生面前,我真是班門弄斧了。”
“唉!切莫妄自菲薄。”樊封一時間竟將刁難柳喜喜之事拋諸腦後,笑道,“芍藥之名甚佳,單是這‘浩’‘狂’二字,便已言簡意豐,生動傳神,將芍藥的姿態和香氣刻畫得淋灕盡致,如在眼前。”
柳喜喜听著樊封似乎要開始長篇大論地解讀,生怕她說個不停,趕忙說道,“先生謬贊,我不過是見花有感,能得此花贈予先生,實乃我之榮幸。二十五日那天,還望先生大駕光臨正心書院揭牌,為我增添些許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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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牌乃是小事一樁,我听聞你已將書院全權交予閑王妃打理,前些日子他四處奔走,拜訪了眾多賢達之士,如何你又親自來送帖?”樊封將灑金紙卷好放至一旁,這才拿起請帖,仔細端詳起來。
柳喜喜解釋道,“書院之事,確實多由他做主。如今我身體康復,也應當為他分憂解難,豈能讓他事事操勞,自己卻做個逍遙自在的甩手掌櫃,說出去都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樊封听聞,哈哈大笑道,“你真是有心了。”
柳喜喜謙虛道,“夫妻之間理應相敬如賓、相濡以沫。”
“理應如此。”樊封深表贊同,頻頻點頭,正值家奴過來說擺好了飯,請他們入席。
吃飯自然少不了飲酒,樊封先三杯酒下肚,笑道,“好久未與閑王共飲,甚是思念,去年曲溪雅集上,你那首《夏意》驚艷四座,不僅描繪出了夏日的酷熱難耐,更勾勒出了清涼靜謐的幽境。”
“承蒙喜愛。”柳喜喜面帶微笑,心里卻是七上八下,暗自祈禱千萬不要考問她柳禧禧當時寫了些什麼,她只知曉甦舜欽的《夏意》啊!
樊封接著說道,“你那時年少輕狂,如今成了親,倒是沉穩了許多。”
柳喜喜又听到了他人對柳禧禧一個新的評價。
輕狂。
她不禁好奇萬分,遂故作可憐之態,企圖試探樊封,“我昔日竟是那樣行不端正,教得樊老先生說我輕狂。”
樊封放聲大笑,“你莫非忘記了六歲時的所作所為?”
“六歲時年幼無知,早已忘卻了。”柳喜喜回道,其他事情她或許不知,但柳禧禧確實干了一件令她抓狂的事情,年紀尚小就給衛荀寫下婚書,還讓人成年後找上門來。
腦海中閃過衛荀二字,柳喜喜這才想起衛荀未曾前來王府求助,回京中一事,之後書院與懷孕生病之事,便將此事拋諸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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