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上堆滿了寫廢了的紙張,層層疊疊,小山似的。
柳喜喜跟著姜諳又學了兩個時辰的字,只是這毛筆就是不听她的話,橫不似橫,豎不似豎,最後寫出來的字歪歪斜斜,拿不出手。
糧王匾額用的板材挑的是較名貴的金絲楠木,已經送了過來,木匠師傅也在前府正堂候著,柳喜喜在那頭吩咐好吃好喝先招待著,在這頭卻是急得滿頭大汗。
她自覺聰明,好好練練,簡單的兩個字應該是極易寫好的,結果自是意料之外。
姜諳安慰道,“寫字不是一夕一朝,多練練就好了。”
柳喜喜咬了咬筆桿,無奈道,“是我自恃聰明沒有提前做好準備,臨頭反而慌了手腳,我能練,可是匾額不能等,讓我想想辦法。”
她擱下筆,在房中轉了幾圈,便有了主意。
柳喜喜喊來詠琴去廚房找來幾根木炭,依照著姜諳教她的字,用隸書的筆畫畫出其輪廓。
姜諳從未見過此等字形,驚嘆道,“喜喜,你真乃天才,糧王兩字經你這樣一寫,蠶頭燕尾,曠達雄渾,風雅天成。”
柳喜喜只笑不語,以她的工作經驗,別說隸書,楷書、行楷、宋體等各種字形應有盡有,可就偏偏這個篆書用得少,而這里的字又極像篆書,搞得她忙忙叨叨,差了失了方寸。
她又畫了個搭配的邊框,一起交給了木工師傅,亦是把木工師傅給驚艷到了,看著圖紙直夸,“好,真好。”又頗不好意思地問,“閑王,不知這叫什麼紋?可是宮廷御用?”
“這是獸面回字紋,有長壽吉祥、生生不息的寓意,非宮廷御用,你放心大膽地雕刻就是。”柳喜喜解釋道。
木工師傅小心翼翼問道,“閑王,這麼好看的紋樣,我們可否用在別處?”
柳喜喜笑道,“隨意,若是喜歡,我再畫些樣式給你。”
“謝閑王!”木工師傅激動得跪地,柳喜喜趕緊將她扶起。
木工師傅雕刻期間,柳喜喜又畫了許多花紋,她能徒手畫出這麼多,是因為工作需要參考到許多國風元素,見得多,自然就記住了,沒想到在這兒也能用上,到是應了那一句,學以致用。
姜諳翻閱著柳喜喜所畫的紋樣,眼瞳深處,微微顫動。
柳喜喜拿起一塊糕點遞到他的嘴邊,問道,“畫得怎麼樣?”
姜諳自然地張嘴接過,贊許地猛點頭。
柳喜喜笑道,“我會的可多了,你是不是有點崇拜我了?”
姜諳臉上卷起一片潮紅,吞下口中的糕點說道,“喜喜之聰慧,是我所不及的。”
“可是我這個聰慧的人,連字都寫不好,往後還得仰仗先生你多教教我才是。”柳喜喜打著趣兒,恭敬說道。
姜諳道,“喜喜,你若是笑話我,我可是不依了。”
柳喜喜急道,“我說的是實話啊,我已經吩咐聞夏去物色一塊適合蓋書院的地皮,書院的設計我也在著手準備了,現在唯一頭疼的是缺個山長,我思來想去,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但得先問問你的意見。”
姜諳訝異道,“我的意見?這人是?”
柳喜喜慎重道,“這人正是你的母親,你跟我說她在鄉下教書,我見她將你教得極好,我想她可以成為一個好的山長。”
“喜喜……”姜諳驚謊道,“書院的山長應該找德高望重的前輩,我娘只是……”
“唉!”柳喜喜伸手點住姜諳的唇,禁止他說下去,“若是做什麼都用這些條條框框來約束,豈不是把自己框死在里面?那我們又何必去開這個書院?”
“這?”姜諳垂頭思索。
柳喜喜道,“我不曾與你母親打過交道,正好下個月我們成親,也需請她來坐鎮高堂,至于你的父親,你若是不喜歡,不請他來便是。”
“不,請他們一塊來吧。我也不知道我娘同不同意,她對我自小就嚴苛,在學問上更是一絲不苟。因出身貧寒,投仕無路,才在書齋里做了個教書先生。我怕她做不好這個山長,使你為難。”姜諳說出自己的擔憂。
柳喜喜笑道,“是知一院之事,學生之前程,懸于山長,不可慎歟。在通州我又識不得幾個人,交給你和你母親我最是放心的,等到時候請了你母親來,我親自與她談談,你不必擔心。”
姜諳頷首道,“好,我修書一封給我娘送去。”
柳喜喜看出了姜諳暗含的雀躍心情,哪有孩子不想念家人的,柳喜喜也想念啊,自外婆過世,她便成了一個人,她有父母的照片,只是長時間未見,久到模糊了一切。
她希望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對的。
柳喜喜替姜諳研著墨,這時屋外忽然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一個侍衛跑了進來,朝柳喜喜行了禮,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她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柳喜喜將後續的事情交給姜諳後便出了門,直到丑時才回來。她一進正堂,便瞧見姜諳坐在椅上,靠著桌子睡著了。
她豎起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其他人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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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這個時候,她應該將姜諳公主抱回房間,但是……
好像她才是那個需要呵護的小女生?
就算三十歲了也是。
心中雖憤憤想著,但人已經走到姜諳身邊,輕輕地將他抱了起來。
姜諳比柳喜喜想象中的要輕了許多,過分瘦弱的身軀,抱在懷里像柔軟的棉花。
知春掌著燈走在前面,姜諳忽然摟住柳喜喜的脖子,迷迷糊糊地說道,“喜喜,你回來了。”
“嗯。”柳喜喜看著路,應道。
姜諳蹭了蹭她的脖子,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柳喜喜解釋道,“有幾個人說是吃了涼粉鬧肚子,我帶著鳴秋過去給他們診治,倒也無礙,幾人止了痛,我便回來了。”
姜諳的手緊了緊,“辛苦你了。”
“不辛苦,快睡吧,這幾日都熬壞你了。”柳喜喜體貼地說道。
姜諳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柳喜喜將姜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關門而出,他都沒有醒來,確實也累壞了,因為收糧的事,陪著她一夜一夜的熬。
知春候在門外,待柳喜喜出來,便低聲說道,“王爺,事情要瞞著姜諳公子?”
柳喜喜噓了一聲,兩人離開姜諳的房前。
知春又道,“王爺,明日的收糧活動只怕要受阻。”
柳喜喜揉了揉眉頭,“那幾個無賴吵得我頭都疼了,哪里像有病的樣子,近日府中可能會有不速之客,通知大家警惕點,等監視那幾人的侍衛回來,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知春應道。
柳喜喜嘆道,樸實的商戰就是潑髒水,傳謠言,再籠絡群眾?
呵呵。
她在社會摸爬滾打了七年,這點小問題還應付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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