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很,山谷里安靜極了,就只能听到風從青草上吹過的聲響。
李太白在夢里嘟囔著些啥,眉頭緊緊皺著,就好像在跟啥東西較勁兒似的。
傅子淵低著頭瞧著他那煞白的臉,眼神里多了些溫和,可心底里的那種沉重還是藏不住。
他小心翼翼地把徒弟後背上的衣服解開,哎呀,那幾道傷口可嚇人了,血一塊一塊的,還有靈力殘留著,就像毒絲似的纏在傷口上。
傅子淵用手指尖輕輕一點,一股清冷的靈氣就慢慢滲進去了,開始把那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怪力量往外趕。
李太白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感覺像是察覺到了啥,不過在那又溫柔又有勁兒的力量作用下,慢慢就安穩下來了。
在遠處呢,蒼梧子盤在一塊大石頭上,蛇眼眯成一條縫,一聲不吭地看著這邊的情況。
它以前可是個特別高傲的家伙,老覺得世上的修士都跟小螞蟻似的,可現在站在那個穿著青衫的師傅旁邊,竟然都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了。
人家那斬斷尾巴時候的威風,還有沖破碑林陣法的本事,都已經超出它對人的理解了。
它心里頭啊,有一堆復雜的感覺,有不甘心,有敬畏,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回憶。
“……真的是你嗎?”蒼梧子小聲地自己跟自己嘟囔著,就好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對著夜空中的一個虛影在說話。它已經好久都沒有這般動搖過了呢。
傅子淵的動作特別輕柔,一直到最後那一點點異力被完全驅散了,他才把手收回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李太白輕輕扶正,讓他靠在自己的膝蓋旁邊休息。
傅子淵看著徒弟在睡夢中的臉,眼楮里露出了一絲疲憊,還有藏不住的隱痛。
這一路走過來啊,李太白受的傷可不光是身體上的,他靈魂深處那種被撕裂的感覺,還有那種被背叛的感覺,才是最要命的呢。
這些個情緒啊,可不是簡簡單單一句“為師教你修行”就能給抹掉的。
“你心里念著的是誰呀?”傅子淵小聲地嘀咕著,那聲音小得幾乎就只有他自己能听見,“要是真的不想拜我為師……那為啥又心甘情願地跟著我進碑林呢?”
李太白還沒醒呢,當然就沒法回答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很低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他已經是傳承之人了,你們可以走了。”
蒼梧子也不知道啥時候站了起來,它的蛇尾慢悠悠地擺動著,說話的語氣雖然還是有那麼一點不情願,不過已經沒有之前那種敵意了。
傅子淵抬起頭看向蒼梧子,臉上的神色很平靜︰“你是守護宿遷的,也是當年的見證者之一吧。”
蒼梧子沉默了一小會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沒錯,我的主人以前說過,如果有一天青蓮再次出現,就把這個地方的傳承交給他。只是……我原本以為會是另外一個人。”
“結果卻是他。”傅子淵輕聲地接著話。蒼梧子眼神幽深,末了長嘆了一口氣說︰“我也沒多少日子了,不想再折騰出啥事兒來。他既然被挑中了,那就讓他走吧,別攔著了。”
說完呢,蒼梧子就打算轉身離開,可傅子淵就喊了一個字︰“慢。”
蒼梧子就回過頭來。
傅子淵呢,根本沒看蒼梧子,而是低著頭把還在迷糊睡覺的李太白給叫醒了。
“師尊……?”李太白睜開眼,腦子還沒完全清醒呢,就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好像有啥東西從身體里被抽走了似的。
“你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傅子淵輕聲說道,“蒼梧前輩既然願意放你走,那咱們就在這兒拜別吧。”
“拜別?”李太白一下子愣住了,緊接著噌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眼楮瞪得老大看著傅子淵,滿臉都是驚訝的神情,“師尊,您是要我拜別人為師嗎?”
“這兒就是選中你的地方。”傅子淵的聲音很平靜,但是那種不容別人反對的感覺特別明顯,“既然是傳承的地方,那就得有個正式的拜師儀式。”
“我不拜!”李太白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就想跟著師尊您修煉,不想成為別人的徒弟!”
“這是規矩。”傅子淵還是很淡定,“不是你能不答應的事兒。”
李太白就傻在那兒了。
他的腦子里面亂成了一鍋粥。明明一直都在一起,生死都互相依靠著,怎麼到這個時候了,師尊卻要讓他拜別人為師呢?
星幻智腦就在旁邊一聲不吭地看著,也不出來解釋解釋。
李太白把牙咬得緊緊的,眼楮里滿是受傷和憤怒的神色,說道︰“這麼說……師尊是打算不要我了嗎?”
傅子淵皺了皺眉頭,說︰“你這說的是什麼瞎話呀?”
“要不是不要我了,為啥讓我去拜師啊?”李太白的聲音都在發顫,“我不想離開您身邊,我就想一直做您的徒弟……為啥非得讓我去拜別人呢?”
夜里的風呼呼地吹過去,把他的頭發都吹亂了,也讓他倆之間的氣氛變得怪怪的。
傅子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了口︰“有些事兒啊,等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不明白。”李太白都快哭出來了,“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他把頭低下去,緊緊握著拳頭,手指關節都變白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終于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結果卻發現是一場誤會。
蒼梧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原本心里的不高興早就被另外一種感覺給替代了。
它現在算是看明白了,眼前這個小伙子,可能真不是它記憶里那個“青蓮”的化身,但是他身上呢,確實有一些相似的東西——那種執著、倔強,還有……對師尊的那種依戀。它不再吭聲了,就那麼靜靜地等著。
李太白最後也沒再掙扎反抗。
他慢慢站起身來,朝著那座早就塌了的古殿走去,手里緊緊握著青蓮劍,腳步特別沉重。
“弟子……拜見先祖。”他小聲地說道,嗓子啞啞的。
可他心里明白,這不是自己真正想講的話。
他其實想說的是︰
“師尊啊,您別趕我走啊。”
但是這話,到最後也沒敢說出來。
他只能懷著滿心的疑惑和痛苦,在夜里“撲通”一聲跪下,朝著那具宿遷的骸骨,重重地磕頭。
在他身後,傅子淵看著他孤孤單單的背影,眼神里頭頭一回露出了那種藏都藏不住的憐惜。
這一拜啊,也把一個少年未曾說出口的心意給拜碎了。
李太白站在那具幽幽發光的宿遷骸骨前面,手心死死地攥著青蓮劍,手指頭因為太用力都有點泛白了。
夜里的風把他那亂亂的衣角給卷起來了,也把他心里頭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情緒給攪得更亂了。
他不想拜的,可還是來了。
不是為了什麼傳承,也不是想要蒼梧子認可自己,只是——他想讓師尊能高興哪怕一下下也好。
“弟子……李太白。”他聲音低低的、啞啞的,就像是從嗓子眼兒里硬擠出來的一樣,“拜見先祖。”話音剛落呢,他就慢慢跪到地上了,額頭輕輕地貼在那冰冷的石頭面上,不過他這個動作有點奇怪,看著很僵硬。
他的眼神平靜得就像啥都沒有一樣,空洞洞的,就好像是在做一個跟自己沒什麼關系的儀式似的。
傅子淵心里可明白著呢,他磕的這個頭啊,可不是順從,而是一種妥協;叫的那聲“弟子”,也不是真心實意的,是硬壓著自己才說出來的,算是一種成全吧。
傅子淵沒有去阻攔,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的目光深得就像深不見底的淵潭一樣。
就在李太白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宿遷骸骨突然就有了一點微弱的光,好像有什麼一直睡著的力量正在慢慢醒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