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8章 心語
門“砰”的一聲關上,那巨響如同一顆炸彈在奢華的酒店房間里炸開,隨後是一陣刺耳的寂靜,這寂靜仿佛有形之物,壓得人耳膜生疼。
韓重言呆立在原地,緊握的拳頭里,被扔掉的項鏈冰冷沉重,那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傳遍全身,似有無數細小的冰針在扎著。
空氣中仍彌漫著許凌風標志性的檀木香,那濃郁的香氣此刻卻像是對剛剛怒氣沖沖離開的那個人的嘲諷,他的離去留下了一片混亂和傷痛。
他仍能感覺到許凌風的手指輕輕拂過他耳垂的幻影,那一絲殘留的電流讓他呼吸急促,心髒也如擂鼓般在胸腔里跳動。
他踉蹌著走向柔軟的沙發,腳下的地毯軟綿綿的,卻仿佛是般沒有著力點,他呻吟著倒在上面,沙發的柔軟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全景窗外的城市燈光模糊成了一片毫無意義的彩色萬花筒,五彩的光線透過玻璃,隱隱約約地映在他臉上,晃得他眼楮生疼。
他覺得自己精心構建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是非對錯、可接受與不可接受的界限都模糊成了一團混亂。
他用手捂住臉,溫熱的手掌貼在臉上,帶著一絲潮濕的溫度,胸腔里發出低沉的咆哮,那聲音仿佛從靈魂深處擠出。
突然,門再次猛地打開,撞到牆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韓重言抬起頭,眯起眼楮,以為會迎來許凌風的憤怒爆發。
但相反,他在這個男人平時鎮定的臉上看到了意想不到的脆弱。
“我從沒玩弄過你,韓重言,”許凌風說,他的聲音低沉而強烈,每個字都帶著壓抑的憤怒,那聲音如同悶雷在房間里滾動。
“一次都沒有。”他大步走回房間,帶著掠食者般的優雅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那雙平時閃爍著戲謔光芒的眼楮,現在燃燒著一種原始而近乎絕望的情感,那眼神像是燃燒的火焰,刺痛了韓重言的眼。
“玩弄我?”韓重言吐出這幾個字,嘴里滿是苦澀的味道,那苦味在舌尖蔓延,讓他的味蕾都為之顫抖。
“你一直都在哄我,許下你根本沒打算遵守的承諾。這不是玩弄我是什麼?”他更緊地攥著項鏈,金屬嵌入了他的掌心,尖銳的疼痛從掌心傳來。
“那不是……那不是我的本意,”許凌風猶豫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不確定。
他用手捋了捋凌亂的頭發,這個沮喪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更年輕、更脆弱。
“我說的每一句話……我感受到的每一種情感……都是真實的。”
“真實?”韓重言笑了,那是一種刺耳而空洞的聲音,像是破舊的風箱發出的聲響。
他之前喝的酒現在在他的肚子里燃起了熊熊烈火,那熾熱的感覺從腹部擴散開來,讓他全身燥熱。
他想尖叫,想發泄,想告訴許凌風他把自己當成了多麼大的傻瓜,但話到了喉嚨口又咽了回去。
未說出口的指責沉重地懸在他們之間的空氣中。
“你討厭這樣,不是嗎?”許凌風的聲音幾乎是耳語,他的眼楮在韓重言的臉上搜索著,仿佛在尋找某種隱藏的真相。
“你討厭是我。”
那些一直卡在韓重言喉嚨里的未說出口的話,突然有了形狀。
他正要把它們發泄出來,終于說出他內心混亂的原因,他憤怒和困惑的原因。
他正要大喊大叫、指責……但他停住了。
他說不出口。
真相太殘酷、太可怕了,太接近一個他還沒準備好承認的告白。
“別傻了,”他喃喃地說,移開了視線。
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些話很無力。
沉默蔓延開來,又濃又重,仿佛是一團厚重的迷霧,將兩人籠罩其中。
許凌風走近了些,檀木香再次將韓重言包圍,那香氣鑽進他的鼻腔,讓他有些頭暈目眩。
他的眼楮里混合著痛苦和決心。
“你在撒謊,”他說,聲音輕柔卻堅定。
他伸出手,手在離韓重言的臉幾英寸的地方懸著,那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讓韓重言的臉頰微微發燙。
“你在自欺欺人,韓重言。”
韓重言的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像瘋狂的鼓點敲打著他的肋骨,那劇烈的跳動讓他覺得自己的胸膛都要炸開了。
他能感覺到許凌風手上散發的溫暖,那是一種誘人的安慰和聯系的承諾。
他想躲開,拒絕這種觸踫,否認那些快要將他淹沒的感情。
但他做不到。
他被困住了,不是被許凌風的存在,而是被自己矛盾的欲望。
他內心深處知道,許凌風是對的。
他在撒謊。
他在自欺欺人,試圖說服自己,他的憤怒源于被背叛、被玩弄。
但事實並非如此。
這源于恐懼,源于他意識到自己愛上了一個打破了他對生活、對自己所有先入為主觀念的人。
他的生活建立在精心的規劃、控制之上,他清楚自己要去哪里,要如何到達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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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許凌風就像一個不穩定因素,把他精心校準的世界攪得一團糟。
他閉上眼楮,顫抖著吸了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進入鼻腔,讓他打了個寒顫。
當他再次睜開眼楮時,許凌風離得更近了,他的目光銳利地盯著他,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說得對,”他低聲說,聲音幾乎听不見。
承認這一點就像卸下了胸口的一塊重物,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可怕的脆弱感。
許凌風的臉上閃過一絲勝利的光芒,但很快被擔憂所掩蓋。
他伸出手,輕輕地捧起韓重言的臉,拇指像羽毛一樣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顴骨,那輕柔的觸感讓他的皮膚一陣發麻。
“韓重言……”
“別這樣,”韓重言打斷他,聲音里滿是情感。
“只是……別這樣。”他低頭看著許凌風的手,目光順著他手掌上的紋路移動,那粗糙的紋路在他的視線里逐漸放大。
“還記得那個晚上……?”空氣中 啪作響,彌漫著未說出口的話語和久久不散的檀香氣息,那微弱的電流聲仿佛是兩人之間緊張氛圍的寫照。
韓重言的告白懸在兩人之間,脆弱得如同蝴蝶的翅膀,稍有觸踫便可能破碎。
他盯著波斯地毯上精美的圖案,就是不敢直視許凌風熾熱的目光。
該死,他實際上已經幾乎把真相說了出來,不是嗎?
他內心的糾結並非因為被“玩弄”,而是每當許凌風靠近時,那種既可怕又令人興奮的失控感。
“還記得那個夜晚……嗎?”他重復道,聲音輕如呼吸,那段回憶在他精心掌控、平淡無奇的生活背景下,如同一抹鮮艷的色彩。
突然,房間里的電話鈴聲尖銳地響起,打破了這緊張的氛圍。韓重言和許凌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韓重言趁機稍稍躲開了許凌風的手。
他說的是他們喝得酩酊大醉,喝的是某種難喝至極的水果雞尾酒的那個夜晚,是界限變得模糊的那個夜晚,是他差點……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喉嚨里的哽咽感痛苦地提醒著他自己的懦弱。
他在最後一刻退縮了,嘟囔著說需要透透氣,像一只受驚的兔子一樣逃離了那一刻令人窒息的強烈情感。
他依然能感覺到許凌風的手搭在他手臂上的觸感,空氣中還懸著一個無聲的疑問。
許凌風的手指緊緊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頭,讓他們的目光交匯。
該死的,那雙眼楮能融化冰川。
“你逃跑的那個夜晚?”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戲謔,但在這之下,涌動著更深層次的情感,讓韓重言的胃部一陣緊縮。
“我沒有逃跑。”他反駁道,這是對不可否認的事實的無力辯解。
他確實逃跑了。
他像一個驚恐的小孩一樣逃跑了,害怕內心涌動的陌生情感。
他從意識到自己內心精心構築的圍牆正在一塊磚接一塊磚地崩塌時就逃跑了。
回憶起他們早期相識時,許凌風總是故意和他搶游戲設備,那時候的小摩擦讓他覺得許凌風是個討厭的家伙。可現在想來,那些小摩擦也帶著一絲別樣的溫馨。
“對。”許凌風拖長了聲音說,嘴角掛著一抹戲謔的微笑。
“就這麼說吧。”他湊近了些,溫熱的氣息拂過韓重言的耳朵。
“但你知道,逃跑從來都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韓重言。它只是拖延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一陣寒意順著韓重言的脊梁骨蔓延開來。
他想反駁,想否認,想憑空消失。
但許凌風的話道出了一個痛苦的事實。
他一生都在逃避,逃避脆弱,逃避親密關系,逃避任何可能擾亂他為自己精心構建的有序世界的事情。
而現在,他進退兩難,被困在自我強加的孤獨所帶來的熟悉慰藉和某種真實、更深刻事物的可怕誘惑之間。
“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許凌風?”他問道,聲音沙啞而微弱。
他知道答案,他能感覺到他們之間激蕩的電流,能感覺到許凌風觸踫他時自己的心跳加速。
但他需要听許凌風親口說出來,用真相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許凌風臉上緩緩綻開一抹微笑,這微笑既溫柔又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你覺得我想要什麼,韓重言?”他更近地湊過來,嘴唇輕觸著韓重言的耳朵。
在那一刻,窗外的城市燈光、豪華的酒店房間、韓重言內心精心構築的圍牆……都漸漸模糊,只留下赤裸裸、不可抗拒的欲望引力,以及那種既可怕又令人興奮的墜落感。
飛速地墜落。
深深地墜落。
空氣中 啪作響,彌漫著未說出口的話語和久久不散的檀香氣味。
韓重言的告白,如玻璃絲般脆弱,在他們之間縈繞。
他低頭凝視著許凌風的手,順著他手掌上的紋路摸索著,仿佛那是通往未知未來的地圖。
他當然記得那個夜晚。
他怎麼可能忘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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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頂上,城市的燈光像墜落的星星般閃爍,許凌風望著他的樣子,眼中燃燒著……是什麼呢?
欽佩?
還是更復雜的情感?
那時他把這個念頭拋到了一邊,將其深埋在層層的否認和假裝的冷漠之下。
“那個夜晚……”許凌風的聲音沙啞,就像砂紙摩擦著生疼的皮膚。
他湊近了些,溫熱的氣息拂過韓重言的耳朵。
“我以為……我希望……”他的話音漸漸消失,未說出口的告白像輕聲許下的諾言,懸在空氣中。
韓重言退縮了。
他想抽身離開,想逃跑,想躲避許凌風熾熱的目光,躲避那如波浪般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情感。
但有什麼東西束縛住了他,比他的恐懼更強大,比他精心構築的自我保護壁壘更強大。
該死,他現在真是一團糟。
前一分鐘他還怒火中燒,下一分鐘卻……如釋重負?
天哪,他需要喝上一杯。
烈一點的酒。
“別,”他哽咽著說出這個字,在突然加速的心跳聲中,這幾乎只是一聲低語。
他用力咽下口水,喉嚨里的硬塊卻紋絲不動。
“別……說出來。”他無法忍受听到那些話,無法忍受真相被大聲說出口,無法忍受自己精心構建的世界碎成無數無法修復的碎片。
他該拿這種……這種“感覺”怎麼辦呢?
他可是個職業電競選手啊!
這根本不在計劃之內。
“為什麼?”許凌風的聲音低沉而憤怒,帶著挫敗感,還有一種听起來很像受傷的情緒。
他收緊了握著韓重言臉龐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顴骨,那觸感讓他脊背發涼。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我們?”韓重言重復著這個詞,在舌尖品味著,感覺它如此陌生,又帶著一絲苦甜。
我們。
這個概念既陌生又可怕,但卻又莫名地……正確。
“根本沒有‘我們’,”他堅持道,盡管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些話缺乏說服力。
他又在說謊了,對自己,也對許凌風說謊。
而他們都心知肚明。
“別再撒謊了,韓重言,”許凌風懇求道,聲音變得柔和,憤怒被一種赤裸裸的脆弱所取代,這讓韓重言的胸口一陣刺痛。
“只要……讓我……”
突然,韓重言猛地掙脫開來,擺脫了許凌風的掌控。
他踉蹌著後退,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需要空間來呼吸,來思考,來消化那如海嘯般洶涌的情感,那幾乎要將他淹沒的情感。
他用手捋了捋頭發,動作急切而煩躁。
他覺得自己被逼到了絕境,像一只落入獵人陷阱的野獸。
他必須離開,必須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緊張時刻。
他轉身朝門口沖去,手忙腳亂地去抓門把手,心髒像被困住的鳥兒一樣,在肋骨間怦怦直跳。
他必須離開。
現在。
趁自己還沒做出……什麼蠢事。
“你要去哪兒?”許凌風的聲音尖銳,帶著一絲恐慌。
他以驚人的速度移動著,擋住了門口,他的身體像一堵堅實的牆,擋在韓重言和他的逃生之路之間。
“別逃避這件事。”
韓重言凝視著他,呼吸急促而紊亂。
他能看到許凌風眼中的懇求,那如救命稻草般緊緊依附的絕望希望。
他想讓他讓開,放他走,但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被困住了,被困在恐懼和……和其他某種東西之間。
某種危險地接近……愛情的東西。
他閉上了眼楮,那個字在他腦海中回響,像在他內心寂靜角落里的一句禁忌低語。
他又睜開眼楮,目光與許凌風交匯。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只知道……他不能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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