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百合不耐煩道︰“休尋開心。爺腹中饑餓,到底幾時開飯?”
伙頭軍指著身後捂著手槍套沿壕溝彎腰飛奔而來的三團長,“哪個尋你開心!”
“白營長,約束你部槍雷刀鍬彈藥帶足,準備出擊!”三團長像陣風似的掠過,腳步不帶停的。
“弟兄們準備沖鋒,殺過去吃韃子的肉。”白百合的戰斗動員簡短而有效,迅速得到戰士們響應,開頭還是一兩個在怪叫,叫了幾輪後這口號听著來勁很得人心,贏得全場高呼︰“喝韃子血,吃韃子肉。”
白百合的戰斗動員有語病,他本意是殺過去撈韃子鍋里煮的肉吃。不過被曲解的口號非常提氣,他自己亦不避戰友們帶起的漫天揚塵,喊著口號吃著土向後金軍沖去。
多爾袞再度舉起繳獲明軍的單筒鏡,看到明國皇帝的御林軍空著兩只手按住胸前掛著的綠色包囊背包前背)大呼小叫著奔跑而來,他還看見一團耀眼的亮光,正是明軍中有人舉著兩個筒的千里鏡在盯著自己看。自己一筒,人家二筒,牌面比自己大。
之前斬獲的單筒鏡不少,夠一只眼楮配一個鏡。可兩個單筒鏡不等同于一個雙筒鏡,用起來十分別扭。貨比貨就該扔,多爾袞將一只單筒鏡交還給弟弟多鐸。將自己的千里鏡收短了插在腰上,心中暗罵︰“縮頭烏龜聞見肉香按捺不住了,那就成全爾等,引頸受刀吧。”
看了看在鍋中翻騰的澆上了醬油加入了八角的大塊紅燒肉,又給補充一句︰“殺完明狗正好開飯。”
他內心其實吃驚不小,看明軍的陣勢絕非局部反攻。
近衛軍趕著飯點來串門當然討人厭。後金軍里,將是老將兵是老兵,惱怒中整軍迎戰忙而不亂。對付步兵沖鋒用騎兵最合適。但適才已將戰馬卸去馬鞍,豆子草料正喂著,騎兵來不及整裝整隊。韃子乃棄馬步戰,一股股人流匯集而出向近衛軍迎面殺去。
“殺明狗”韃子們有肉吃體力好,嗓門比近衛軍大太多,‘殺明狗’迅疾蓋住了‘喝韃子血吃韃子肉’,可見口號還得簡短才能朗朗上口。
4000人的近衛軍攻擊部隊呈數列縱隊從陣地沖出,跑了幾百米後分散開,跑得快的放慢腳步,跑得慢加把勁趕上,攻擊部隊逐漸變成一線圓弧戰術隊形逼近後金軍大營。
白百合探頭猛沖,壓低鋼盔帽檐探頭出去,這是把鋼盔當盾牌使。‘鐺’‘箭射在頭盔上被彈飛,白百合抬高帽檐,向十幾步外對準他射箭的韃子兵怒目而視。眼前這位一臉麻子的韃子分明對自己生出幾分忌憚,“殺明狗”喊得戰戰兢兢、毫無底氣。
明狗雙眼被遮擋在鐵盔帽檐下的陰影中,看不見對方的眼楮,但能看見陰影下兩道銳利的冷光。韃子油然生出從未有過的恐懼,握刀的手在風中顫抖。他感到困惑,對面的明狗身形瘦小身板單薄,自己為何會發怵。他看見那明狗嘴角帶著冷酷,一聲不響地慢慢走過來,一邊走一邊不急不躁地給手槍裝上最後)的3發槍子兒,又見明狗抬起手將槍口對準自己的胸膛。
韃子身體厚得像堵牆,挨了槍子兒後踉蹌後退兩步竟能站立不倒。白百合上前揪住韃子豬尾巴,朝他腿彎處踹上一腳,使其規規矩矩跪倒在地,側身側臉稍稍避開韃子腦袋,舉槍對準韃子天靈蓋又開一槍。手上一松,韃子向後就倒,肥厚的屁股頂在腳跟上將身體反彈起再向前僕地,頭頂的彈孔里隨著其心髒最後的幾次掙扎跳動噴出忽高忽低的血柱。
白百合殺人之從容宛若行刑,那天王老子蓋地虎的氣勢震懾住周圍正在廝殺的敵我雙方,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打斗。待白百合一把抹掉濺在臉上的血,抬頭四顧尋找戰機時,韃子中不知是誰以驚恐聲尖叫一嗓子後轉身逃跑,這一跑,帶動十幾二十人一起跑。
“想跑”白百合連連扣動扳機,回應他的是‘ ’的空槍聲子彈打光了。“沒事,爺給你玩把大的。”摸出胸前背包里最後一顆手雷狠狠砸過去,手雷砸中逃跑中韃子的後背,卻把韃子的腿腳砸軟,韃子連滾帶爬中扭頭看︰啞彈,沒炸。謝天謝地謝亞龍!
“給爺爺我站住!”白百合拔腿要追,忽然腿一軟摔了個嘴啃泥,定楮一看,兩腿上插著三枝羽箭。白百合訓練科目中成績最糟糕的便是戰地救護包扎,他既不善處理傷口也沒有時間包扎,哪管腿上血流如注,一瘸一拐的跟上隊伍便是。
人走幾步,血流一行。很快他便走不動了,身體慢慢癱軟下來。接著眼皮越來越重,慢慢合上雙眼,再無氣息。
這次沖鋒與上一次的營級反擊大不同,這一次沒有韃子火槍兵和弓箭手的列隊伏擊。沒有坑,但有決死一戰的抵抗。那個謝天謝地謝亞龍的韃子忘了感謝長官,他和那十幾二十個逃兵一起被領了盒飯。上峰的鐵血彈壓讓韃子們定心凝神決一死戰。近衛軍用手槍,韃子用弓箭,兩邊展開對射。
向前左輪手槍塊頭大口徑大,那是徐玉總工程師設計制造出來殺人用的,槍槍可斃命。韃子弓箭近距離射不穿鋼盔和板甲,但可以正面射你大腿,側面射穿你脖子。韃子平時苦練射術,到了戰場上畢竟是能得到回報的,近二成近衛軍戰士倒在了沖鋒途中。
韃子的箭再歹毒如何能與手雷匹敵,躺下一個近衛軍,綻開的黃土花里有五六個韃子陪睡。近衛軍的全線進攻頗有建樹,倉促出戰的幾千韃子很快被肅清,鋒線已經攻到了後金軍營前。
韃子躲在拒馬和木排柵後射箭阻擊,攻擊部隊遭遇頑強抵抗。韃子的箭很猛很密,五十上百米距離上正是弓箭最佳攻擊距離,箭射得極有準頭且十分刁鑽,箭箭直奔戰士們的四肢與面目,攻擊部隊瞬間便倒下一片。
部隊接近韃子營盤處攻擊受阻。而此時,後金軍營中戰馬嘶鳴,騎兵已經集結待發。
萬芳不善騎術,與戰馬感情生疏,戰馬不肯服從擺布,小幅走動著不肯站定。萬芳彎腰用臉貼了貼戰馬的臉頰說道︰“馬兒助我殺賊!”戰馬仿佛听懂了,打了個響鼻站定腳步。然萬芳的騎術實在慘不忍睹,蹬了幾次沒能翻上馬鞍,最後一次用力過猛索性從戰馬另一側摔在地上。最後在旁人幫助下得以上馬,在高橋馬鞍上夾腿坐穩。
丁正男拍馬趕上,扯住萬芳坐騎的韁繩︰“萬公公尊貴之身不可以身涉險!”
萬芳喝到︰“怎麼著,看不起咱家?咱家是少了個卵子,卻不曾少了膽子!”
丁正男堅信,二百里地外的北京城頭上,叔叔丁大用正朝著自己朝著部隊望穿秋水,盼望著自己親手割下阿多多首級獻于金鑾殿上。想象一下吧︰滿身血污滿臉硝煙的丁師長,不,不必非得是自己,任何一個近衛軍的兵都可以。我們的戰士手按腰間槍套,在滿朝文武目光注視中雄赳赳氣昂昂步入朝堂,將韃子阿濟格首級擲于丹陛之下,把韃子多爾袞首級挑在步槍刺刀之上高高舉起,一腳踏在多鐸首級之上。前後左右的照相機360度無死角‘ 嚓 嚓’響個不停,那情形多風光,多給丁家長臉。
甚好。9000近衛軍已經打掉了2萬韃子,這會子就讓俺再干掉他們4萬精銳,即便近衛軍打沒了,即便把自己打沒了,值!所以丁正南要親率近衛軍最後的機動力量1800騎兵出擊。
但萬公公不能去!韃子主力尚在,騎兵沖進敵陣打的是短兵相接,是一命搏一命。沒辦法,誰讓步槍成燒火棍了,但凡還有步槍彈,不用多,再有一萬發,他丁正男也不會以一頭扎進狼群中的莽撞來證明自己的英勇和近衛軍的忠誠。
萬公公不能去送死!只要你萬芳不死,待重回叔叔麾下,你們振臂一揮定從者如雲。打沒了的近衛軍就能死灰復燃,枯草又生。
我皇家近衛軍,乃是御林軍,乃是陛下親軍。有近衛軍在,東林賊子就休想勾結叛軍玩軍事政變。有近衛軍在,陛下政令就能通暢于宮牆之外。有近衛軍在,陛下就可放心大膽北狩南巡,听民生審御案,叫東林賊子寢食難安。有近衛軍在,大明終復永樂之盛世。
“我死不足惜,公公你不能死。公公忘了岳飛是怎麼冤死的麼?!”
萬芳豈能不知風波亭里的冤情所為何來,是內外攜手、文武勾結下的又一杰作。
說什麼為了恭迎二聖,說什麼卷入立嫡之爭,說什麼宋高宗容不下岳飛。假的,假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