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汲兄何出此言吶,罵我啊。消滅滿清平定遼東乃我梁山大政方針,鷹犬也好走狗也罷,大義大政之下一定要做的事。”
“是大政方針必行之事呢,還是滿足福海兄一己私欲呢?”
“瑞汲兄不妨把話說清楚,休陰陽怪氣。”
“好,老子今天就把話擺在這兒。八晉商瓜蔓抄一事,若非我情報處提供的精準情報你能撲個正著麼?原本要調預備役前往執行抄家任務,你湖廣軍為何擅自提前行動?福海兄,1200萬兩銀子吶,就這麼被坑沒了!這筆錢若充作軍費,莫說平遼,一路西征掃平歐羅巴都綽綽有余了都!”
趙壽吉顯然被炸懵了,摸著鼻子一時無言以對,半天才回一嘴︰“什麼我梁山司你湖廣軍的,說什麼呢!我趙壽吉是梁山老人、公司股東。”
場面不精彩哩。眾人對趙壽吉不曾暴跳如雷有違其人設略感失望,瞬間又聞出味來︰互懟雙方,一方柴子進岳父、一方曹少泰山。眾人強烈感受到了其中的故事性趣味性,乃至其間或隱藏的高層不和,不去看吵架雙方,目光只管盯著台上。
台上,一貫操勞辛苦的穆慧芸正支著下巴打瞌睡,林雲抖著腿噘著嘴在吹茶杯上的茶沫和熱氣,鄰著坐的柴子進和曹少笑眯眯地互遞香煙互給點煙。台上四人一派祥和融洽!
懂了,剛想多了。定是台上商量好的,借老慕容的嘴來敲打吃里扒外的趙壽吉呢!
這時更有意思的事發端出來,更有意思的人浮出水面。一向沒啥存在感的某小股東站起來喊︰“朝廷耍流氓,我們要比朝廷更無賴更流氓!”
眾人紛紛熱烈鼓掌,用掌聲鼓勵稱贊此人發言精闢、總結到位,說出了大家伙的心聲。一邊鼓掌且一邊交頭接耳打听這人是誰,哦,原散毛司的。不露臉沒台詞的群眾演員,怪不得不熟悉,連名字都記不起來。
“嗚嗚—哇哇”
覃媚娘加班加點搞科研,回到家里已經晚上十點半了,到廚房里給自己泡碗面充饑時听到樓上趙銘潔在哭那麼幾嗓子。這位姐們常有哭喊,見怪不怪,不忙去勸慰,燒好開水泡好泡面,才端著碗去看究竟。
推門一看,曹少在她屋里,還有穆姐姐也在。
趙銘潔一見人來,立刻又拉開嗓門嚎啕大哭起來,“媚娘你來得正好,他欺負人!”
覃媚娘問膠皮,“穆姐姐,他又欺負她了?”
膠皮點點頭,又搖搖頭,“今天把她爹給欺負慘了。”完了數落曹少道︰“就為了1200兩銀子,讓趙大哥當眾下不來台,這麼搞有意思嗎!”
曹少猛瞪眼,“1200萬兩,萬兩!”
“哇”趙銘潔大哭,指著曹少向覃媚娘哭訴道︰“他和瀟灑兩個陰謀對付我爸爸,在下午股東會上大罵我爹吃里扒外。可憐我爹在我跟前掉了一地的眼淚,他英雄一世,刀架脖子眼皮不眨之人,何曾有過如此傷心哩。”
“嗯嗯。”覃媚娘對政治毫無興趣更不持立場,“沒吃晚飯吧,把這碗面吃了。”
趙銘潔沒胃口,推辭不吃。膠皮接過碗面遞給趙銘潔,“妹子別傷心了,老娘我給你做主。我會嚴肅批評曹少和瀟灑,還你爸一個公道。”“曹少,說你錯了。”
“你錯了。”
膠皮抬腿就踢,曹少只得向趙銘潔道歉,“我錯了,趕明兒我也向老泰山道歉。”
膠皮繼續勸慰趙銘潔,“妹子啊,你告訴你爸,就說我說的,駐扎東江的騎兵師一年之內肯定給他報仇雪恨。”“我走了。”
“我送你,穆姐姐。”趙銘潔立刻眉開眼笑,用力咽下一嘴巴的面條說道。
“你吃你的,不用送我。”見曹少呆著不動便扯了扯他衣服,“你,送我回家。”
一走進自己家門,膠皮伸腿把大門踢關上,伸出手指用指甲去戳曹少額頭。
曹少吃疼,“干嘛啊,來真的!”
“我點醒你,你這回又被瀟灑算計了…”
曹少恍然大悟,“老匹夫這麼陰毒!”
“是啊。我們幾個中他最不主張打滿清,然後用抄家款的事情忽悠你一起打擊最積極主張出兵的老趙。打,非打不可。”
“打,狗日的後金非打不可。我這就去找泰森說,明天一早,和他一起就給老趙喂定心丸去。”
“回來。”膠皮把說干就干的曹少叫住,“我們也給瀟灑上個眼藥,把東江鎮的教導大隊大隊長撤回來,換馬尚志干去。”
曹少樂壞了,“高啊!”“為兄可想親賢妹一口哩。”
馬尚志,光看名字看不出所以然。知道其身份便知膠皮有多陰多毒!馬尚志,瀟灑的武當警衛員。
遼陽。
說後金藐視東江鎮明軍,那是假得不能再假的假話。
寧遠的袁崇煥、錦州的趙率教,只會躲在城牆里。而東江鎮毛文龍的兵卻有膽子和小股後金軍對沖對砍,一旦人多勢眾的時候還敢對軍民堡發起攻堅。他們最喜歡以二十人小隊潛伏在林中或山陰處,逮到一個或數個落單者便發起突然襲擊。在金州守軍眼中,明軍敢戰之兵東江軍排第一。
作為與東江鎮對峙的最前線、遼陽藩蔽之一,小小的金州城防御完備城池堅固。城外百五十米處密密麻麻撒著鐵蒺藜,挖有無數的陷馬坑。近城五十米處層層匝匝地挖有數道一人深的塹壕深溝,壕溝縱橫交叉,底插削尖的木刺。就算東江軍填土埋了深壕尖木,往金州城前進幾十步,等待他們的是又一道深壕,壕內埋有十數人才能抬得動的原木柵欄。柵欄里側又挖掘有二層壕溝,溝底同樣密密麻麻地遍布尖樁。壕溝之外築有十余處攔馬牆,牆內側置鐵炮一門、火銃強弓各十。
這陣勢,仿佛後金軍得了善木土作業的土撥鼠真傳。
金州守將是大漢奸李永芳的兒子、三等副將李小芳。李小芳只是洪劉給起的外號,真名李泰率,“李太帥!美得他。”洪劉如是說,于是騎兵師全軍上下都管太帥叫小芳。小芳度金州城防有十分把握︰東江軍若敢來犯,不死也要脫層皮,至少在這數道塹溝里丟下數千尸體才能到達金州城下。什麼叫固若金湯?這就叫固若金湯!毛文龍打不起這樣的仗!
後金政權官二代、三等副將李小芳是名義上的金州守將,轄正藍旗2個漢軍牛錄,600戰兵加上2000余戰時可充為輔兵的尼堪。他管束不住另外的200旗兵披甲人,這些人是真滿。牛錄額真苟得利以區區200不滿額的牛錄就敢拿上官李小芳不當外人,對他呼來喝去,情急時還呼過李小芳幾次‘蠻奴’。這實在是因為苟得利實打實靠斬獲的明蒙軍首級晉升到的牛錄額真,而那李小芳不過是在遼陽城充當細作賺取城門便升作了三等副將,其中定有其父撫順額真李永芳的蔭萌。不公平!苟得利想念老汗王努爾哈赤時代以軍功行賞滿人的清明世道,不喜歡如今黃台吉優渥漢人政策。心懷不滿,大大的不滿。
滿人苟得利的不滿多數在于對王廷政策的不理解、在工作上的不同意見。具體到金州城防工作上,李小芳主守苟得利主戰。苟得利對李本人並無不滿,這位上官對他向來客客氣氣言語尊敬。所以,金州滿漢一家親,風平浪靜。
苟得利要出城砍人,就讓他去砍好了,李小芳跟寧遠的袁崇煥一樣是玩龜縮流的。自來金州守城,東江軍和寧遠軍從未抵足,李小芳的太平日子過得充實而悠哉。然而,長久以來的平靜悠哉被父親李永芳的一封家書打破。父親在家書中囑咐兒子注意多多屯糧,損壞的兵器盡量收集回爐再造,特別是鹽巴一定省著吃,洋洋灑灑列舉了十來條,總的意思是告誡兒子︰要打仗了,苦日子快要來臨了!
李小芳不解其意,借著領取軍糧的機會來遼陽城見到父親問個明白。李永芳卻語焉不詳,不肯對身為下級軍官的兒子泄露軍機,只告訴他一件天大的事︰山西皇商完蛋了,當前不曾開闢新的貨源,大金國糧食鹽巴火藥鐵器四大宗存貨只夠維持3個月,準備過苦日子吧。
年景不好,又踫上遭遇史無前例的經濟制裁,滿洲人民的生活水平急轉直下,民不聊生,熟人見面,只討論關于死亡的哲學問題。按理說,面臨國家破產、政權倒台之危險,社會中高層應當會出現移民潮或者說叛逃潮。可大金國人民偏不,因為他們只會做強盜,別的謀生手段一概不會。而且他們知道,沒有地方願意接受他們這樣的難民,只能與大金國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