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又熙搖搖頭︰“老人家差矣,復我故土非我李又熙一人之力,是我西方面軍6800將士用命換來的。”
老頭的情緒如同他的尿,雖頻發但短促。他體會不來戰士之間過命的交情,無法與李又熙唱和,片刻間便換了張笑臉。“諸位,陽關、玉門兩關距此尚有路途,此遭便不去了。我等何不以兩關引句對詩,以賀此行圓滿。”
老頭的提議得到了積極響應,眾學究讓李又熙開個頭。這個不難,先前在鎖陽城時曾有感而發。“王昌齡︰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王之渙︰羌笛何須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駱賓王︰魂迷金闕路,望斷玉門關。
李白︰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
岑參︰玉門關城迥且孤,黃沙萬里白草枯。
戴叔倫︰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這句說的是班超的典故。漢和帝永元十二年,時任西域都護的班超年老思鄉,上疏乞歸︰“臣不敢望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
......
臨松薤谷,馬蹄寺石窟。
當然,馬蹄寺眼下不叫這個名字,永樂年間掛牌普樂寺並沿用至當下。三十三天洞窟崖底近石梯處有一個中心塔柱窟,于元末戰亂時被毀,石窟面積有二百來平方,空蕩蕩地正好用來做山丹馬場籌備處。
普樂寺的喇嘛們和個別幾個中土來的和尚非常歡迎籌備組的到來,因為整個寺院包括附近的金塔寺等無尼姑也很少有女性修士,更何況那位叫卓可然的漢家女子半分媚九分五的騷,打情罵俏來者不懼是懼者不來。喇嘛們其實也就只敢動動嘴皮子,手腳十分干淨,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招惹這個女魔頭呢。一則這個漢家女子乃是馬場籌備處女統領,二則她有保鏢—一頭奶凶奶凶的白毛豹子。
這豹崽子護主與護食一般兒用心一般兒凶狠,只要男人近身它女主人三尺之內,這小畜生便齜牙咧嘴‘呼嚕嚕’地凶你,還會伸出爪子豎起尾巴,擺出一副要跟你玩命的架勢來。你來細數,幾乎每個年輕喇嘛以及多半中老年喇嘛的手背上都有抓痕,都那小畜生干的好事。
正因為有了這個叫做‘阿力’的豹子保鏢,闞純農山南走了一遭後便著急忙慌返回梁山,放心大膽留卓可然一個弱女子主持後續工作。
不過當下大敵當前,小豹子加入己方陣營共同御敵!
前方旌旗林立,將近有上百胡兵的馬隊往臨松薤谷而來。
卓可然握槍的手抖個不停,槍口隨之抖個不停。她懷里的寶寶阿力卻不怕,兩個前爪臨空扒拉著。豹寶寶哦,按理說雪豹對戰馬有血脈壓制,可是你還太小太嫩,人家西域的高頭大馬一腳就能踢翻你。
普樂寺、金塔寺的喇嘛們匯集了三百號人,領頭的護院武僧臉上刷著層慘白的白漆,下巴以不可思議的頻率劇烈顫抖,上下兩排牙齒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和頻率互相磕踫。他舉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一手扇了自己個耳刮子,如此終于能開口說話了,“完了,逃命啊!”將手中鋤頭扔下拔腿便逃。
逃兵看不到,還沒來得及逃命的可看到了援兵來了,是大馬營的明軍,足有二三十騎之多。卓可然看清楚了,領頭的正是莫參將。
“啊呀不好。莫能他叛變啦!”
卓可然看清楚了,莫能沖到胡兵跟前時並未發起沖陣,馬隊繞著胡兵跑了一圈之後,跟里頭的人有說有笑。
“完了完了,被臭男人耍了!”
人中一陣劇疼,卓可然醒過來,看見臉上有著兩道新鮮抓痕的李又熙。
“李軍長您可來了。您要晚到一步我山丹軍馬場可就…”“李軍長,您投靠葉爾羌啦!”“您可嚇死我了!”
“沒事了沒事了。你的大貓可是真厲害,你暈厥在地,我等來扶你,連我在內,被它連傷三人。”
“我這大貓可是頭雪豹哩,名叫阿力。”
“它叫阿力!?”李又熙頗感驚訝,心想這小妮子真夠潑膽的。
“正是。”
“好好。”李又熙大笑,“回頭等我見到參謀長定要向他稟報,就說您老人家的阿力如今化為雪豹,正看護著咱的山丹馬場。”
鬧了個天大的誤會。
甘肅鎮明軍要防著流民流竄入境,白兆慶一時半會兒抽不出精干兵力給李又熙及其考古隊當護衛,覺得反正葉爾羌內附十之八九,遲早就是官兵,于是放心大膽放敦煌等地擔任護衛任務的葉爾羌護衛隊入關,一路跟隨至此。
李又熙過來臨松薤谷目的是最後親眼過一遍馬場的籌備工作,並為馬場帶來了30匹公馬50匹母馬,均為一歲大的西域亦力把里產純種良馬。而卓可然的任務是在今後若干年里,把這80匹馬變成八萬八十萬匹戰馬,任重而道遠!
第二天。
臉上一陣陣溫熱,聞到一股股腥味。睜開眼楮一看,正是阿力在一個勁舔自己的臉催起床。又見莫能站在幾步之外說道︰“快快起床,李軍長他們馬上就要走了。”
卓、莫二人並肩站立,卓莫之莫道︰“祝李軍長再豎大旗卷土重來!”
用詞不當,其心可嘉。李又熙自然不會去和友軍莫能計較,敬個禮,請他往後多多幫襯著梁山軍的軍馬場,乃贈詞曰︰“莫無不能,卓然可期。”
卓莫之卓道︰“軍長,我啥時能正式入伍領到軍裝?我會是您西方面軍的兵嗎?”
山丹馬場屬軍管為總後勤部產業,是為軍馬場。你卓可然遲早必須參軍入伍,多半在籌備完成之前辦理掉入伍手續。至于馬場會不會歸西方面軍,李又熙不以對方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而輕慢于她,一本正經答復她︰“山丹軍馬場意義重大,正式成立後應當直屬軍委總後勤部。記住,戰馬不是馬是我們的戰友。努力,讓我們的騎兵部隊盡早成軍。”
卓莫組合目送李又熙等人的馬隊消失在草地盡頭。
“阿力,過來。抱抱寶寶。”卓可然拍拍手,想把蜷在莫能懷里的阿力抱過來,豈料那臭小子舔了舔爪子站起來,趴到莫能肩膀上不肯走。
“才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我就成它後媽了,你是它親爹。”
莫能大笑道,“昨天被阿力在臉上撓了三條痕,我不打不罵,它知道我疼它呢。”
听不懂還是裝沒听懂。卓可然重復一遍︰“我是阿力媽,你是阿力爸。”
“我…”莫能沒法再裝沒听見,臊紅了臉不接話。
卓可然白了莫能一眼,“鼠輩!”“我說,80匹如何能盡早繁衍出八萬匹來,愁死我了。”
“莫愁,方才我答應了李軍長,我會幫你。”“我只是怕…”
“你怕什麼?有話就說別扭扭捏捏的。”
臨松薤谷漂亮嗎?漂亮,藍天白雲草原雪山,有戰馬天馬浴河之壯觀有暮歸羊群之田園。
臨松薤谷富裕嗎?富裕,青稞羊肉隨便吃可勁造,保你胖成個大肥婆。臨松薤谷安全嗎?安全,馬營的弟兄們騎術精湛武德充沛能保一方平安。
再有,我莫能的肩膀很厚很扎實,足以為倚靠。
可你,來自更富庶的施州。施州有話匣子、電皮影戲、五花八門的吃食、溫潤的山風,還有姐妹親朋閨中好友,這里都沒有。臨松薤谷對你卓可然來說只是個客居之地,游賞可以,長居不易。
莫能這是害怕留不住人,更怕留不住心呢。
卓可然捧住莫能腦袋,在他臉頰上敲了個唇印,“傻子,你幫我把軍馬場建成小施州不就好了。”
“這里沒有父母親朋閨中好友,你會想家的。”
對于全家死光光了的孤兒卓可然來說,補進丈夫足以抵消閨蜜缺失,況且誰規定的閨蜜必須是女人,以她的性格交幾個朋友還不簡單。“傻子,你幫我在此成個家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