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妻子的懷里,鉗工咧嘴笑了,終于繃不住笑出聲來,用力撐起伸直腰板坐起來。然而身體終究有些虛弱,氣若游絲道︰“慧芸你說話要算數,不許罵我撒。”
膠皮哪里顧得上驚喜,更顧不得責罵,嚎啕大哭著將鉗工緊緊抱住, “你醒了,你可算是醒了。嗚嗚嗚”
妻子的哭相很難看,妻子做的飯很難吃。
膠皮做的鯽魚湯,這麼說吧,屬于獨門獨派謂之無色無味的‘實驗室菜系’,特點是色香味俱無,只講究一個各類營養物質和微量元素的合理搭配。鉗工吃了兩頓老婆做的家宴後終于還是開口了︰“老干媽、白粥!”他那忽閃忽閃的眼楮里流露出的分明就是懇求哦!他也知道自己的訴求很難實現,真的很難,難于上青天!他想糾正剛才的話,可他沒有多余力氣說出來其實最想嘗一口家鄉的味道,郫縣豆瓣醬的味道。
多少年後,當膠皮踏上松江府那個小鎮的石板街,吃著街邊鋪子的柴火薄皮小餛飩時,忽然間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了!一多,你要的不是老干媽,你是想臨死前再吃上一口老家的郫縣豆瓣醬。”
休說是老干媽,就連郫縣豆瓣醬也要二百年後才被發明出來。時間緊、任務重,工程難度不亞于羅布泊那聲巨響。
“我換著關鍵詞檢索了幾十遍,沒找到老干媽的相關文件,嗚嗚嗚”
“哭,就知道哭!哭能哭出老干媽來!”泰森罵完膠皮,回頭又來罵曹少︰“老干媽也是高科技也是暢銷品,你當初為啥沒把制作工藝存進電腦。現在鉗工要吃老干媽,你說怎麼辦?”
這話沒毛病,為外國人廣泛接受和愛戴的中華文化除了功夫、麻將,排行老三的就是老干媽了。
接著罵瀟灑︰“曹少那腦袋瓜子不好使,你怎麼也沒想到,為什麼不提醒他!”
接下來倒也公平,自己罵上自己了︰“鉗工啊,我林雲無能啊,你一個小小的要求,做兄弟的竟無法滿足,我愧對你啊!”然後一屁股坐地上,雙手捶著腦袋嚎了起來!
眾人嚇傻了,自有記憶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泰森號哭!這通號讓瀟灑有了底氣,喊道︰“號個屁,天還沒塌下來!不就辣椒醬麼!”猛地拉開門沖著外頭喊︰“快,把李冰叫來!”
本著當家作主一心為公的態度,李冰內心覺得領導們交代之事有待商榷,說嚴重些,這屬于荒淫之舉。
“把最好的干辣椒選出來,快馬柏楊鎮挑選最好的黃豆、快馬施州買最好的陳醋、醬油,把十里八鄉會做腌菜臘肉的老婦,還有大小館子里的廚工統統叫到平台來。還有,找到最好的腌菜缸、鹵水壇子。要快,要以最快的速度。”
一騎絕塵妃子笑。至于如此大動干戈嗎?特別是在剛剛震後重建和恢復時期,尤其項部長臥床不起之時。你們幾個倒好,就為嘴欠。不明就里的李冰頂嘴道︰“不用這麼麻煩吧,一口白粥一口脆蘿卜條也是爽口回津。”
膠皮一拍桌子,吼道︰“你個李�@灤菰 攏 媚惆炷憔腿ヲ歟 幻脛硬恍淼 椋。。 br />
“ ”,李冰嚇得轉頭就走,不慎一頭撞在了門框上。
在實驗室里批量培育霉菌,加速催化黃豆變成豆豉,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也並不難。試吃員曹少吧唧著嘴,覺得味道也就是這個味道了,但這豆豉個頭色澤口感不對頭,色黃、顆粒偏大、口感偏硬,跟老干媽完全不是一回事。膠皮一咬牙一跺腳︰偏大是吧,用刀子削。顏色不黑是吧,用染色劑染,不軟是吧,用藥水泡!
這不糊弄人麼!曹少真心覺得不妥,欺騙消費者沒所謂,騙鉗工,就算良心被狗吃了,自己這輩子也會寢食難安。他不安道︰“妹子,也許鉗工他真的是在恢復了,咱別太悲觀。”
膠皮抹了把眼淚,“我是醫生,更是她枕邊人,我還能不知道嗎?回光返照,是回光返照!一多他舍不得離開我,強撐著要多看我幾眼。”
膠皮透過門縫看著微閉著雙眼的丈夫,揉掉眼淚揩干臉上的淚痕,換了笑臉走進病房,用枕頭替丈夫墊好腰和背讓他坐起,笑嘻嘻把一碗雪白濃稠的白粥和一碟子辣椒醬送了上來。“鐺鐺鐺鐺白粥配老干媽。一多,你今天氣色真好,可要多吃點,吃了長精神長力氣,早早好起來。”“香嗎?”
鉗工樂呵呵地附身低頭聞了聞飯菜,發出一語低沉的聲音︰“香!”
他再不言語了,頭微微一垂便再不動彈。膠皮怔了一小會兒,把手里的碗放下,噙著眼淚,伸手搭了下丈夫的頸部動脈,緩緩擁愛人入懷。
回光返照總是那麼短暫,笑容定格在了那一刻,心髒永遠停止了跳動。鉗工微笑著走了,滿意地離開了人世。那一口四川老家的味道,竟還是沒能如願。
病房門外的醫生護士們哽咽著抽泣著,看著他們敬愛的穆部長淚流滿面地抱著項部長尸體微微搖晃著輕輕吟唱著︰為什麼要對你流眼淚,你難道不知道是為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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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個醫護被此溫情與悲傷擊倒,氣血堵胸竟自昏厥過去。
為什麼要對你掉眼淚,你難道不明白是為了愛
只有那有情人眼淚最珍貴,一顆顆眼淚都是愛都是愛
為什麼要對你掉眼淚,你難道不明白為了愛
要不是有情郎跟我要分開,我眼淚不會掉下來掉下來
好春才來春花正開,你怎舍得說再會
我在深閨望穿秋水,你不要忘了我情深深如海
為什麼要對你掉眼淚,你難道不明白是為了愛
要不是有情郎跟我要分開,我眼淚不會掉下來掉下來
曹少蜷縮于牆根,看著摸著牆壁蹣跚而來的瀟灑長久說不出一個字。瀟灑在門口看到膠皮抱著鉗工尸首不斷哼著《情人的眼淚》,瞬間老淚縱橫,大叫一聲︰“老項啊!”,眼皮一翻,踉蹌兩步,昏厥摔倒。
曹少茫然看了眼翻著白眼口吐白沫的瀟灑,支撐著爬起來,卻不去扶人,只晃晃悠悠走出醫院,正好踫上從大營縱馬飛奔而來的泰森。
“曹少你去哪兒?鉗工他怎…”
曹少瞪著血紅的眼楮撲向泰森,從他腰間掏出手槍惡狠狠道︰“我干死他老天爺!”。‘ 嚓’拉上膛,仰頭朝天開槍,邊開槍邊吼︰“老天爺,你為什麼要鉗工死!你為什麼要對他這麼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