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出惡語的正是趙冠勇。他跟自己老娘這麼說話不足為奇,母慈子孝與這對母子無關。二人只要在一塊兒基本是要斗得跟烏眼雞似的。
當媽的于是橫眉豎指甩出判詞︰“逆子!”
膠皮深知阿大緣何做了逆子,這頭怪獸本就是你做母親的馴養出來的。她不去責怪趙冠勇大逆不道反過來攔住老嫂子,“大哥治病要緊。”
“小姑說的是,母親莫與大哥爭吵。莫說小姑定能妙手回春,但有不測皆由我母子五人擔待。”說人話的是阿二趙果敢,膠皮伸手搭了下他肩膀以示感謝,抬眼與老嫂子四目相對片刻,微微眨眼點頭應承下來。然後咬牙向于祥說道︰“抬上病人,隨我去平台。”
于祥聞言大喜,“百戶兄九死一生,不曾戰死遼省怎可亡于床榻。若能救他性命,梁山便是桅桿屯的大恩人。”他斷定趙壽吉的病染于膠皮,興奮之余忍不住小聲嘟囔一句︰“解鈴還須系鈴人。”
此話不中听,但于祥這人本性如此不跟他計較就是。因為老趙的確很有可能是被自己給傳染的,只是需要考慮的問題方方面面,比病人的病情復雜得多。
遠古病毒對于現代人殺傷力巨大,反過來古人免疫系統對現代人的細菌病毒近乎不設防。當年的蝴蝶科技搞遠端揚程時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更相應地做了些準備,但隨著泰森和曹少的幾次穿越試驗證明穿越本身對穿越者來說似乎是一次全身淨化或者變異融合過程,時空旅行者並未對時空兩頭帶來任何生化危機。此實驗結果與現象可百分百確認,否則當年剛來的時候在雲龍河五彩灘上與桅桿屯軍民有過親密接觸,如若出了問題,包括老趙在內的桅桿屯老熟人們早就該病倒病死一片。且來到施州衛這麼多年了,穿越眾體內微生物群早已適應融合,簡單講,現在的穿越眾就是明人古人,與世人無異。
而老趙此次突發惡疾有且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恢復電力供應後膠皮基本上每天都有進行生化實驗,或不慎沾染上了從現代帶回來的菌群病毒。
‘自己莫名其妙發個高燒,趙大哥與我密接後發病,所以實驗中染上現代病毒的可能性非常大。以後必須加倍提升生化實驗艙安全,這次是給自己一個警醒呢,可不能出現病毒泄露。’想過之後,膠皮請兩位醫生也一同去梁山,踫到什麼事也有人可以商量。竹塌當擔架,些許收拾下東西正要出門去,衣擺被人扯住,膠皮回頭看卻是老趙的小女兒趙銘潔。
“小姑,你千萬別把爹爹治死了!”
膠皮尷尬地捋捋發梢到到耳後,半晌才道︰“ど妹放心,你爹爹的病能治好。”
于祥端的精明伶俐,見膠皮屬趕鴨子上架實在心里沒底,生怕她治病時有家屬在場心理壓力過大不利發揮不利施治,便勸住老嫂子留在家中照看孩子們。此舉讓膠皮對他生出些好感來,心里頭把他從反派人物名單里劃掉。
到了平台,膠皮把病人安頓在別墅通風位置設下床位,在隨行而來的兩位郎中屏息凝神中向他們展示宋人海外基地的特色醫療診治︰靜脈注射。一針下去,藥效迅速,第二天病情便有了起色。再輔以內服藥,睡上一晚後老趙就能起床了。
“穆頭領真神醫也!”
開口夸獎的是那張陌生臉的郎中。這兩天忙著對照資料學看病打針,與對方只是見面點頭打個招呼還沒來得及認識。“您過獎,我也是臨時抱佛腳現學現用,能有療效是老天保佑我家大哥。未請教郎中高姓大名。”
彭仲華幫著介紹道︰“醫者復姓慕容雙名天賜。”
“原來是沐撫鄰居哩,此前一直無緣相會。”
慕容醫生大笑,“天下姓慕容的多了,可非沐撫一家。我本開鐵營中效力,機緣巧合…也罷,就是被百戶老爺花言巧語千里迢迢哄騙而來。”
“開鐵營?”
“遼省大戰時官軍在開原和鐵嶺設有大營,稱開鐵營。”
原來是軍醫啊。膠皮看了看趙壽吉亦大笑,“我大哥這張嘴能罵死周公瑾嚇跑活仲達,比聖旨還管用哩,我信我信。”
“穆神醫說笑了…”慕容郎中趕緊否認。他有幾分感慨,說道此前在開鐵行醫確衣食無憂,如今遼東幾為死局,留在那里定性命不保。來到施州衛窮是窮了點,起碼全家老小太平無事。只是沒想到桅桿屯窮成了這樣,這些天軍屯都快揭不開鍋了。不過呢,生活困頓不足慮,作為醫者今日有緣得見梁山醫術神奇療效此生無憾矣。
包括于祥在內的所有人均頭回見識膠皮施展醫術,個個折服。彭仲華則大叫慚愧,言稱梁山既有華佗在世,當初自己怎敢上山來班門弄虎。
“彭大夫你才是說笑呢。我這點醫術只能對付頭疼腦熱,仰仗的是給趙大哥服下的廣譜殺蟲劑,不不,萬能消毒水。這僅僅是微末醫術,踫上疑難雜癥還得是你們,你們的才是醫道。”
老趙是個坐不住的人,不听醫囑好好臥床休息就願意走走逛逛,耳听屋里幾個人說著不中听的廢話更嫌屋里的壁爐燒太旺便披上棉袍出門呼吸新鮮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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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兄大)弟哥)!”
一陣陣的大呼小叫,一片片劫後余生的僥幸歡愉。
礦洞那邊臨走時踫上個小塌方,所幸沒有傷亡。考慮到鉗工和曹少二人有美眷牽絆故讓他倆先行回山,大部隊再過兩天才能回。
久別重逢當敘舊,貴客臨門要招待。明月當空,冷風習習,小酒席應大哥的意思放在室外的詩情畫意下進行。屋子里悶熱,不如在月亮底下,舒坦!
“二位兄弟若受不住冷便搬屋里去。”
“不冷,外頭空氣好。咱這是壯漢子兜冷風,全憑火力壯。”鉗工真沒覺得室外冷,小冰河氣候寒徹骨嘛?對我項一多而言,不存在!
“好!”老趙為三弟擊掌贊許,“好男兒當如此!”
曹少慷他人之慨,果斷搬出老潘家私藏的小半壇紹興花雕,須知施州地界上浙江來的黃酒屬絕對的高檔奢侈品。眾人就著花生米、豬頭肉下酒。數著人頭不見了于祥,一問才知被老趙差遣回軍屯去拿東西過來。彭仲華、慕容天賜懂醫道會養生,不習煙酒早睡早起,吃了一會兒到點就離席回屋休息。不多時,于祥騎著老趙的戰馬來到,把馬匹就近拴好後穩坐釣魚台,對著豬頭肉大快朵頤,老趙瞪眼趕不走只好抬腿把人踹跑。
摒退閑雜人等,看情形他是有話要說。
此時已近酒酣,見老趙有幾分醉意,曹少便問起他自家在夜談會上討論較多的那個問題︰“大哥,你與我等五人素昧平生,幸得投緣結為兄弟,能在梁山立足多虧你打點照應。”
“哈哈。”老趙此前敗軍之中全身而退,回到家中大病一場再度徘徊鬼門關前,所謂大難不死必有補刀已應驗。此次得虧膠皮涉險出手大病得愈,前後撿了兩條命回來,該當相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現下就你我三人,老哥哥有話要問。”
鉗工心‘咯 ’一下,緊張莫名。
“你等此行意圖復國,是也不是?”
拿大宋移民做幌子本是臨時編的謊話,謊話往往不上心,老實人一般記不住。鉗工一時沒听明白老趙意思,“啊?!復國?”
“當年元軍凶猛,崖山一戰宋軍敗沒,十萬宋室軍民投海自盡,其中有脫逃之人不足為奇。”
復國,復個錘子!等等,他姓趙!鉗工被自己無心之語提醒︰復他趙姓家國?老趙難道是宋朝皇室後裔?不足為奇,李氏出身李唐皇室後裔,保不齊老趙是趙宋皇家後人。格老子,一頭扎皇家貴冑堆里了!
“八月十五吃月餅殺韃子。胡虜無百年國運,被咱洪武爺趕回漠北吃沙子。隆慶爺開水泉營互市到今日算來弱50年,大隊蒙古韃子終歇停了。不容咱喘口氣,遼鎮建州衛奴酋又他娘的反了。”
和老趙的對話標準的有一搭沒一搭,鉗工隨口念道︰“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幾家…”
“你把金屬耐腐蝕性延展性搞明白就好,別成天吟半句詩作半對聯,要學就學準確學全了。听好,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個飄零在外頭。”
“能文能武。”老趙把酒杯端起在眼皮前,“三弟四弟,你等絕非池中物,潛龍在淵啊。真以為老哥哥信了梁山好漢後裔的鬼話。”他朗聲笑道,“大宋承平,宋江區區36草寇豈有那等聲勢。哥哥雖不讀書卻也知道《水滸傳》為興化施耐庵所撰詞話,安能哄得了我。”
老趙對于穿越眾來歷從未有過刨根問底,今天這是怎麼了?要破禁忌麼?如果他今日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該如何應對?鉗工心猛地抽搐了幾下,握著杯子的手有些晃悠,此等失態自然被老趙看了個清楚。
這個鉗工腸子也忒直了吧,怎麼丁點的事都藏不住撒!曹少趕緊岔話題,“听說施耐庵和我朝誠意伯劉伯溫師從鄭復初,二人是同門師兄弟。大哥你浙江人且知此事是真是假?”
“四弟莫急!”“某姓趙,與故宋趙官家卻無瓜葛。二位兄弟看哥哥身上。”說罷不顧寒意不管大病初愈,抖下棉袍解開里衣露出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疤來。只見一處刀傷從鎖骨一直斜到腹部,皮肉翻開傷痕極深。胸口腹部另有三四處的淺小箭創。後背有寸許長的疤,定是被槍給戳的。
“打仗不披甲嗎?還是配發的棉甲偷工減料樣子貨?怎會有這麼深的劈砍傷!”驗看了傷疤才知老趙在遼東走了趟鬼門關!曹少不由大驚。
“戰至興起,哥哥我嫌甲衣沉重礙手礙腳,便…”
鉗工听了抿嘴道︰“大哥啊,你是在跟野蠻人打仗啊,怎麼敢卸甲上陣嗦!你這找死呢!”
老趙嬉皮笑臉道︰“多謝三弟感念哩,哥哥這不是沒死麼。”
鉗工放下心來,比劃下老趙臉上的刀傷,老趙不等來問,恨恨道︰“正是,亦拜建奴所賜。”
鉗工對老趙為國家血染沙場英勇負傷而贊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老趙撫掌稱好,贊項兄弟文采卓然,隨即抖出心中郁悶︰“韃虜生猛不懼生死,我步卒陣戰抵敵不過退守車陣營壕,又被老奴親率騎兵聚十余倍兵力攻破。敗了,壯懷激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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