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落下，李依桐合上題本，笑著遞還給甦彬。
她順勢把椅子向前挪了半步，雙手交疊在膝上，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甦彬低頭，在兩人之前寫過的紙頁上落筆。
【挑得不錯，這題難度適中，很合適。】
李依桐看到那行字，微微揚起下巴，神情間透著幾分得意。
可寫完這句夸獎之後，甦彬很快意識到，這題看似平穩，實則暗藏難度。
如果不限時，這道題的難度的確一般。
可眼下四分鐘的總時限，看似充裕，但情緒遞進、台詞鋪墊，全都必須在一分鐘左右完成，否則留給表演的時間會極其緊迫。
而要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要將情緒層層遞進，再順暢的引入表演，可一點都不容易。
可題目已經說出口，甦彬也只能暗暗在心底祈禱，希望賀露不要被這突如其來的壓力絆住腳。
此刻的賀露，已不見先前站在台中央時的沉穩與自信。
她秀眉緊蹙，指尖下意識的反復揉搓著衣角，要不是會議室空調溫度夠低，她額頭恐怕早已滲出汗珠。
倒計時的紅色數字還在跳動著，一分半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她依舊沒有開口。
田秋秋與鄒志宇對視一眼，眉頭同樣鎖緊，再不開始的話，留給表演的時間將被壓縮到極限，超時的概率極高。
評委席上，李依桐也察覺出異樣，微微側頭，用眼神詢問甦彬。
甦彬沒有解釋，只能回以一個無奈的苦笑。
直到又過了幾個呼吸，賀露才終于開口。
“一諾，我們倆關系算不錯吧？”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快要听不清楚，“平時，有什麼事，我第一個想到要分享的人，就是你。”
“你也是我除了父母之外，最信任的人。”
她頓了頓，抬起頭，目光像是在逼迫對方回想，“你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我在說什麼？葉一諾！”
聲調猛地拔高，像一記重錘敲在空氣中“別人不清楚，你難道還不清楚？我為了這次試鏡的機會，付出了多少？”
“我每天起早貪黑，對著鏡子反復練習，一年半，五百多個日日夜夜！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嗎？”
她突然冷笑一聲“公平競爭？可笑！”
賀露眼底布滿血絲，嗓音因情緒撕扯而變得沙啞“這屋里一共就你我兩個人，能在我杯子里下藥，動我手機鬧鐘的，除了你，還有誰？”
“我為什麼會錯過這次試鏡，你心里最清楚！”
“你放屁！”她幾乎是吼出來，“什麼叫我去了也不一定能選上？你捫心自問，我的演技不如你嗎？你說話啊！”
淚水猛然從眼眶涌出，沿著臉頰形成兩條淚痕。
她抬起頭，發出兩聲悲愴的笑，那笑聲里全是刺骨的不甘與心碎“別人跟我說過你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我不信，還替你辯解。”
“現在看來我是真眼瞎。”
她用手背粗魯的擦去淚水，聲音哽咽卻透著決絕“講實話，相比恨你，我更恨我自己。”
“遇人不淑是命，識人不善，卻是我沒本事。”
“滾！我不听你的解釋，滾——！”
最後那個字像是耗盡了她的力氣。
她雙膝一軟，整個人坐倒在地，肩膀一抽一抽，低低的哭聲在空蕩的會議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甦彬低頭瞥了一眼桌上的倒計時，紅色數字依舊在屏幕上跳動著，還剩三秒！
張強的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中響起“時間到。”
幾乎是本能反應，李依桐率先抬起雙手，輕輕拍了兩下，緊接著，評委席上傳來此起彼伏的掌聲，透著大家的認可。
舞台中央，賀露雙膝微屈，緩緩從地上站起，呼吸仍有些急促。
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濕意，眼眶還泛著紅，隨即朝評委席深深鞠了一躬，嗓音含帶著顫抖“謝謝各位老師。”
甦彬的目光淡淡掠過她的臉，聲音平穩“先平復一下情緒，第五組考核到此結束，謝謝你們的表演，可以離開了。”
田秋秋立刻上前，伸手摟住賀露的肩，像是要把她從角色的情緒里拉回來。
鄒志宇則從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張紙巾，遞到她手邊。
另一位演員推開會議室的門率先離開，甦彬看著剩下的三人，忽然開口“怎麼代入感這麼強？”
他頓了頓，眉峰微挑，“賀露，你這段戲的編排，是親身經歷過嗎？”
賀露的抽泣聲漸漸收斂，輕輕搖頭“沒有，甦老師，只是想到這樣的情景，代入一下，就覺得很委屈。”
甦彬唇角微勾，緩緩糾正“我還是更喜歡你們叫我甦強師兄。”
短短幾個字，像是點亮了三人眼底的光。
三人對視一眼，田秋秋直接捂住嘴，差點尖叫出聲，賀露紅著眼眶笑了出來。
評委席另一端，趙念昭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語氣帶著幾分探究“甦總，這三位是你的師弟師妹？”
甦彬擺擺手，神色悠然“趙總，不是。”
“只是之前海選時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我就覺得他們和別的試鏡演員不一樣，今天一見，果然沒讓我失望。”
他看向三人，眸色深沉，語氣篤定“我不是說過，我們會在第三輪再見面嗎？”
賀露的笑容比剛才更亮，像是徹底走出了角色“其實我們一進來的時候，就大概猜到甦老師你的身份了，只是沒敢確認。”
“是啊，尤其你一開口，我們就立馬猜到了。”鄒志宇跟著附和。
田秋秋吞了口口水，猶豫了幾秒，還是鼓起勇氣問“所以甦老師，還有各位老師，我們算是通過了嗎？”
空氣短暫凝滯，其他人都沒有答復，只是將視線默契的落在中間的甦彬身上。
甦彬指尖輕敲桌面，語氣淡然“所有人一視同仁，等考核全部結束之後，會通知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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