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那聲咆哮，甦彬和張強的腳步不由一頓。
那顯然不是劇本里的台詞，而是帶著火氣的“真情流露”，能在拍攝現場直接爆粗口，十有八九是演員發飆了。
甦彬眉心輕蹙，剛提起的興致又被潑了一盆涼水，只听這狂躁的反應，這人已經不符合他選人的要求了。
張強在旁邊攤攤手，小聲問道︰“咱還進去嗎？”
甦彬嘴角微微抽了抽，他原本以為來恆店這趟能順風順水，不說一下午撈到十來個有潛力的苗子，起碼三五個總該有吧。
可照目前這一地雞毛的情況看，他這計劃八成要踫壁。
正當他還在猶豫時，殿中又傳來那人不依不饒的怒吼。
“說了別從我身上跨過去！”
緊接著是一聲導演的怒喝︰“卡！”
片場瞬間靜了下來。
“都停一下，小向，你什麼意思？”導演語氣里壓著火，“今天三場戲了，全被你打斷過多少次了？！”
甦彬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喲，這人還是個硬茬。”
這下他倒有點好奇了。
帶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他邁步走進殿內。
靠得更近些，甦彬終于看清了現場狀況。
一名年輕男演員，身穿破損的戰袍，肩上還插著一支假箭，從地上暴起，朝著片場中一位短發中年女人大聲控訴︰“導演！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喜歡別人從我身上跨過去！”
“你演的是個中箭倒地的統領！”
女導演語氣里已經帶了火氣，“敵人從你身上跨過去，這是鏡頭需要，有什麼問題？你要介意這些事情，就別當演員！”
可那男演員非但沒有收斂，反倒更加理直氣壯︰“你們懂什麼？我可是戲劇學院畢業的，正統訓練出來的演員，不是你們這些亂七八糟草台班子能比的！”
這話一出口，現場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甦彬臉色也沉了下去，這種優越感爆棚還口無遮攔的人，他見得多了，但像這樣在片場公然踩同組演員、蔑視非科班出身的，還真是少見。
張強看得樂呵，忍不住邊笑邊拍了拍甦彬的胳膊︰“你這學弟，挺狂的啊，戲劇學院怎麼出這種人？”
“滾蛋，最多算是校友。”
甦彬無奈地扶額，“我又不是表演專業的。”
而場中其他演員終于也忍不住了，紛紛開口。
“戲劇學院怎麼了？”
“你也有點太裝了吧！”
“不是科班出身的就不是人啦？不能演戲？”
“我們拍了多少年戲，你一個新人飄什麼？”
四面八方的聲音頓時炸開了鍋，眾人的怒火頓時宣泄了出來。
而這被導演稱作小向的男演員心理素質依舊強大，不屑地看著周圍指責他的同組演員。
“你們也配跟我叫？”
甦彬抱臂看著，眼中多了幾分涼意。
“我告訴你們，我一個人的片酬，比你們這些人加起來都高！”
“就憑你們？還敢在我面前嘰嘰歪歪？！”
在眾人群起而攻之的情況下，他終于完全失去了理智，被刺激得語無倫次。
他拉高了嗓音，話語中滿是輕蔑與狂妄。
“向文瑞！你過分了！”
女導演猛地走到他面前，臉色鐵青，怒指著他，“把嘴閉上！”
可向文瑞根本不听，氣焰甚至更勝幾分，他突然扯下頭盔，狠狠地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爺不伺候了！”
“整組人里有一個專業的嗎？你們這些草台班子也配和我搭戲？”
“我在戲劇學院學的時候，老師講過怎麼演尸體！從沒說過可以有人從我身上跨過去！”
他聲音尖銳，語速極快，生怕自己的優越感沒人听見一樣，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戲劇學院。
甦彬站在場邊，臉色越來越沉。
張強見狀，連忙一把拉住他胳膊，小聲勸道︰“彬子，這事兒跟咱們沒關系，別理他了，換個劇組得了。”
“這種人也是沒什麼其他本事，只好拿這個唯一值得炫耀的東西反復說。”
甦彬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向文瑞身上，眼神陰冷。
雖然他也有幾分在意學校的聲譽，但他清楚，這種人再怎麼吵，也不代表戲劇學院的整體水準。
畢竟這里是恆店，大家都是影視圈的從業者，很清楚戲劇學院是怎樣的地方。
他更沒忘，這一趟是來挑演員的，不應該被這種小插曲影響。
“再看看吧。”
甦彬努力的壓制著火氣，緩緩掃視著片場的其他演員，想看看在這場混亂中，有沒有一些表現冷靜並且上鏡的新人。
而場中的這場風暴仍在繼續。
“反了天了你！”
導演的胸口劇烈起伏，臉色漲紅，同樣拉高了嗓音，“你不準備演了是吧？”
“對！”
向文瑞昂起下巴，毫不示弱，“我就是不演了。”
“你別忘了，咱們簽過合同！”
“那又怎樣？”
他冷笑一聲，語氣里滿是不屑，“我那點違約金，還不夠你們重拍前幾集的成本吧？現在臨時找替補？哪那麼容易？”
他說著攤開雙手，語調咄咄逼人，“我勸你掂量掂量，是我賠的錢多，還是你們先撐不住。”
導演眼神里帶著幾分快要失控的怒火，同時氣得直拍胸口，努力壓制著不讓自己失態。
“向文瑞，你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這是恆店，恆店最不缺的就是演員！”
“演員？”
向文瑞大笑出聲，隨後張開手指著周圍人，“你說的，是他們？他們也配叫演員？”
現場一瞬間陷入死寂。
許多演員的臉色都變了，有憤怒、有震驚、也有委屈。
但此刻，他們都緊咬牙關，誰都沒有開口。
甦彬眼底的厭惡悄然浮現。
一個真正的演員，是懂得尊重同行的，不論他們是不是科班出身。
眼前這個人，連基本尊重都不會給別人，他即便演得再好，也絕對不是他甦彬要找的人。
“我媽！”
“打他！”
“用大嘴巴子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