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深夜,酒店房間。
張強拎著一袋熱氣騰騰的宵夜推門而入,順手放在了桌上,隨即重重的嘆了口氣。
“要是全天下的打工人都跟你一樣,那些老板非得樂瘋了不可。”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還在奮筆疾書的身影,無奈搖頭,“拿一份工資,干了兩三份活,你也不嫌累。”
燈光下,甦彬正趴在辦公桌前,一張張白紙鋪陳開來,上面畫著略顯粗糙卻條理清晰的動作分鏡。
他眉頭緊蹙,右手鉛筆不停轉動,像是生怕靈感跑掉。
雖然不算專業分鏡師的手筆,但每個鏡頭的動作調度、節奏編排,都透著一股子內行的感覺。
終于畫完最後一格,甦彬放下鉛筆,手臂往後一伸,骨節“ ”響了幾聲。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頸,疲憊里夾著一絲成就感。
“能者多勞嘛。”
他咧嘴一笑,“強哥,我看看你帶了什麼好吃的。”
他起身到桌前,熟練的翻著袋子,終于抽出一串肉串,痛快的咬了下去。
張強雙臂環胸,靠在沙發邊看著他吃,語氣里帶著埋怨。
“還能者多勞?你就不知道有句話叫只要你能干,就有干不完的活兒?”
“這次的打戲是臨時加的,又沒時間請專業武術指導。”
甦彬頓了頓,語氣轉為正經,“臨時去找人,時間上根本來不及,更別說還要配合江武老師的體能和動作習慣。”
“尤其還得考慮他身材問題,要設計出既有張力,又能讓他安全完成的動作,難度不小。”
張強拉開椅子,坐到他旁邊,也隨手拿起一串雞翅啃了兩口。
“那你這分鏡搞到哪了?”
“差不多了。”甦彬低頭看了眼紙張,淡淡說道,“這幾個鏡頭拼接一下,五分鐘的對打綽綽有余,等下我拿去給康導看看。”
“唉。”張強拍了拍他肩膀,“如果這康向文還有點良心,這電影結束後,真應該好好感謝你。”
...
深夜一點,康向文仍坐在沙發上,燈光昏黃。
他手中攥著那幾張分鏡草稿,一頁頁看得入神。
粗線條的分鏡圖,但著搭配細致標注的動作節奏、攝影角度、人物狀態,令他驚訝得幾乎合不攏嘴。
誰能想到,這竟然出自一個演員之手?
鏡頭語言之成熟、節奏把控之精準,哪怕是老道的導演也要刮目相看。
他輕輕吸了口氣,眼底浮起一絲敬佩。
一大早,他便帶著分鏡圖匆匆趕到片場,拉著動作指導就是一頓探討。
兩人站在廠房邊,一邊指著圖紙比劃一邊討論調度,目光時不時掃向堆滿廢舊家具的廠房內部。
經過一上午的討論,他們一致達成決定,就按甦彬的分鏡拍!
午後時分,太陽正烈,廢棄廠房內熱氣蒸騰,厚重的灰塵彌漫在空氣中,老式家具堆疊如山。
廠房外,一輛房車里,江武正在一遍遍默念著台詞,,邊上的動作指導則時不時糾正他的動作。
“這段得狠點兒,但重心往後,別真摔著腰。”
江武額頭微汗,氣喘微粗,眉頭擰成一團。
“這動作,真不是我這歲數能輕松干的活兒啊...”
但想到甦彬昨晚連夜畫出來的分鏡,他卻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江老師,康導讓我來問一下,您這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房車門外,女助理柔聲喊著。
江武坐在座椅上,雙手下意識的攥緊劇本,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
他緩緩吐出那口氣︰“差不多了,我馬上過去。”
幾分鐘後,他穿好戲服,一件暗色夾克搭配無框眼鏡,他推開化妝間的門,陽光刺眼的灑落下來,讓他心中的緊張消解了幾分。
江武步入場地,廠房內一片火熱,道具師匆匆走過,推著裝滿瓷瓶的手推車。
甦彬正和康向文站在監視器旁,眉飛色舞的比劃著什麼,神情中透著十足的掌控感。
江武目光落在甦彬身上,不禁有些感慨。
他心里覺得棘手的場面,在甦彬看來卻是信手拈來,那份從容和篤定,讓他剛才消下去的壓力又陡然升了起來。
“江老師來了。”
听到聲音,甦彬轉過身,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襯得他格外冷峻。
眼神一如既往的專注,卻帶著一點隨意的笑意。
康向文也趕忙起身迎上,態度誠懇︰“江哥,今天咱們還是以你為主,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隨時喊停。”
甦彬也接話道︰“是啊江老師,盡管說,我全程配合。”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將氣氛調得恰到好處,江武這才微微放心一些。
他輕輕點頭︰“那咱們就先試拍一遍。”
“好 。”
甦彬應了一聲,低頭開始原地活動關節,腕肘微轉,筋骨發出細微 噠聲。
康向文揮了揮手,現場立刻動了起來︰“所有人都各就各位,道具組,最後檢查一遍炸點。”
“江哥,我先帶您走一遍走位。”
他邊說邊帶著江武,在家具堆中繞行,從進場路線到爆破點位,一一講解清晰,沒有半點遺漏。
“導演,道具確認完畢。”
副導演舉著對講機喊了一聲,康向文點頭示意,隨即快步走回監視器後方,戴上耳機,屏氣凝神。
“掃黑決戰,第一百三十六場,廢棄家具廠,一鏡一次,開始!”
場記啪的打下場記板,鏡頭便順著江武的背影推進。
廠房內光線昏暗,空氣中飄著老木頭和浮灰的味道,老舊的沙發、掉漆的木櫃、龜裂的瓷瓶堆疊成障礙般的景觀。
江武走入一條狹窄的通道,家具凌亂的排在兩側,腳步在布滿塵土的地面上發出沙沙聲。
忽然,屏風後一道人影疾步掠出。
來人正是甦彬!
一身西裝在頭頂的陽光下下勾勒出筆挺的輪廓,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怒火一聲,拔出腰間別著的手槍。
“宋一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