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馬家的後輩兒,眼下只是辛兒這一根獨苗,老朽把他托付與你,望虎少當家人一般護佑!20年……20年,他是該有個這個運道兒的……”
秦虎鄭重點頭道︰“師傅,辛師弟,你們有事找我,可以去奉天大東邊門外長凳胡同7號,就說是虎子的師弟,他們自然會傳信給我。我在關外的時候很多,等忙過了這陣子,我再悄悄來家里看你們。”說著話秦虎拿出兜里的鋼筆,唰唰唰在本子上寫了個字條,然後把鋼筆和字條一起送給了馬辛。
自從方奎他們四個養傷離開後,家里就商量著把長凳胡同那個院子買了下來,現在小中和小白住在那里,算是給秦虎他們來奉天留下了個不顯眼兒的落腳點。
馬辛出去了,成大午和老蔫卻回到了堂上,上下打量著馬家主這小老頭,這老兒不簡單啊!
“大少,不知你們打听的是哪一個?”
“狼大當家!”
秦虎一言出口,哥五個一起瞧向了那位馬家主。
“嗯,我知道!大萬全綹子的大當家的,三十多的年紀,瘦高的個子,眼楮瞎了一只,是個凶人。”
呼……秦虎哥幾個輕輕吐了口長氣!
秦虎緊跟著問道︰“師傅可知他們底窯大致的位置?”
“都是蒙眼上山,罩頭出來,這個圈兒劃的就大了,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這就很好了!”秦虎把張地圖鋪在了桌上,那哥四個也圍了上來。
“大致該是在大鴨河和小鴨河之間,老朽五年前去過兩次,第一次去,他們正在舵窯基【選底窯】,選了兩處地方都還不錯,一處在深山高嶺之上,抬頭可見山尖上一處如蠍子擺尾般的巨大青石,另一處在谷地緩坡的半山腰,兩處隔著一大片老林子,穿老林子過去還要走上一會兒。
兩個月後上梁又去過一次,那兩處地方他們都用上了,下面這處與村屯無異,老林子上頭才算是底窯。接俺送俺都是到桓仁,多半天兒的路程,早晌飯後下山,午晌過後才到的。”
“師傅見過他們有多少人?”
“五年前的事兒了,怕是不作數了,那時候俺瞅著干活的也就三百多。大少,你們是只跟大萬全的狼當家有舊怨還是另有所圖?”
秦虎微微一愣,不知馬家主問的是啥意思,但還是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跟這位狼大當家的舊怨是小事兒!能把遼東的大綹子清除掉,更大的圖謀還是為了應對兩三年後的大亂。”
“嗯,明白了,大少果然是做大事的!老朽得給你提個醒兒,不要只看大萬全綹子的人數,他們跟北面的小萬盛綹子是勾著的,那邊人槍也不少。”
“哦?師傅還知道些啥?”
“俺跟你說說來龍去脈,或能對你有些用。五年多前,那時馬家還在興京,小萬盛的綹子舵窯基找上了俺,他們大當家一番死纏爛打,在堂上拍著辛兒頭央告俺去給瞧瞧,這下就不敢不去了!
事情過後半年不到,他們又找來了家里,結果就把俺拉到了桓仁,去給大萬全綹子看風水,所以俺估摸著他們兩家綹子關系非同一般,大少得當成一家。”
秦虎眼楮一亮,趕緊拱手謝過,“師傅,您這個提醒可太重要了!”
接著屋里又是好一陣子的磨叨,馬家主把所知詳情都倒給了秦虎,秦虎也答應了馬家主,不管事情做的咋樣都來跟家里打上一聲招呼。
馬家主親自把秦虎五個送到了門外,再次輕聲囑咐︰“虎少人品貴重,此行風險或大,請善加保重!”
“師傅請放寬心,胡綹之事不算大,大禍只在兩年後!師傅能通鬼神之機,可我卻相信這太平世道不是老天爺白給的,是要有人拿命去爭來的,師傅若有興趣,等我回來,咱爺倆兒嘮上它一天一宿……”
……
再次催馬上路,順著富爾江一路南下趕去桓仁,路上秦虎的幾個結拜哥哥可是有了大熱的話題兒,四個人都擠在了秦虎的爬犁上好一通白呼!連一向話少的老蔫都摻和進來,挖八岔、推老周這些半仙兒半鬼的一通神侃,把秦虎這個少當家吵吵的腦仁疼,他趕緊換下了那一身裝逼的行頭,坐在車轅上干上了車老板兒。
“兄弟兄弟,還有個事兒問你呢,那馬老兒……”
“四哥,別老兒老兒的,那是我師傅!雖然是揀來的,可俺一樣得敬著……”
“嘿嘿嘿,就算是吧!你跟馬老頭說的那個是啥黑話?”
“黑話?哪兒有啊?”
“咋地沒有,二哥你記住得多,你說說。”鄭道興這瘋顛沒問個明白是不依不饒的。
楊老啃接過了話茬兒,“那馬師傅問啥醉翁……啥酒的,你回話說‘在酒在酒,還啥…山水之間’?”
哈哈哈哈哈……
秦虎爆笑不絕,好陣子勻口氣兒才道︰“哥哥們得多讀書,沒文化,真可怕!嘻嘻嘻……”
“老五,你是讀過私塾的,你說說老七跟馬半仙兒說的是啥意思?”
“四哥,俺也只是三字經、千字文的水兒,讀書的時候淨想著練武了,可不知道你們說的啥?”成大午和老蔫在門外沒听著啥意思,听鄭道興嚷嚷也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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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也不憋著這哥四個了,開口講了起來,“在大宋朝的時候,江西吉安出了個大大的學問家,叫歐陽修,高中進士,後來是三朝老臣陪王伴駕。那時候的文人多好酒,可歐陽修酒量不行,喝一點點兒就山串了,他就給自己起了名號叫‘醉翁’。有一次他把皇上惹了,被罰到了安徽滁州做太守,帶著隨從出去游山玩水時,喝多了就在亭子里休息,然後就寫了一篇《醉翁亭記》。里面有一句名言傳世至今估摸著得有八九百年了,後世認真讀書的都知道,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馬師傅拿上半句問我,是說咱興師動眾到馬家請工拜師是假,要打听胡綹的事情才是真的;我說‘在酒在酒,更在乎山水之間’,是說拜師請匠也不假,只是更想問問藏在山水間的那些胡子。”
“好番子!”楊老啃一拍大腿,“果然還是有學問的人才能整出這樣高明的三番子【頂級黑話】。”
得!講了也是白扯,秦虎一咧嘴,這些家伙就知道‘番子’,再多說點兒,歐陽修也得成了大當家!
“明白了明白了!俺得拿筆記上,就跟戰場上咱先打一個地方是假的,是佯攻,目標其實是另一個……”
“好!道興哥有將才,就是這麼個意思。”秦虎這個胡子講武堂的大教頭又被瘋老道的悟性給逗樂了。
哥幾個一路說笑,從富爾江抄近路又跨上了哈達河的河道,晚晌飯前六架爬犁已經趕到了哈達河匯入渾江的河口處泡子沿,這里東北靠著五女山,西南渾江斜對岸七八里,就是那座大大有名的桓仁太極八卦城了。
路上已經換好普通百姓衣裝,爬犁上的顯眼兒的皮毛暖蓬也都或拆或換了,十二人找家熱鬧的大車店包下一間通鋪,晚飯上來,大家拐在熱炕頭上,這小會兒就開始了。
“我們在桓仁只停留十五這一天,如果沒發現胡子的重要線索,二哥、四哥,你倆帶著特戰隊立即回程,回去與當家的商量,對興京南、旺清門西的小萬盛綹子做行動準備,我們解決了小萬盛,也就找到了大萬全,楊成群去給小萬盛綹子蓋過房,可以再仔細問問他,跟馬師傅說的做個比照。
我和五哥、六哥沿渾江繼續往南走一走,去大小鴨河轉上一圈兒,熟悉一下道路,大家如果都過去,目標實在太大,在人家地盤上會打草驚蛇。桓仁明兒怎麼行動?現在大家都說說吧。”
少當家的開了頭,大家邊吃邊嘮,雖然都刻意壓住聲音,卻討論的很是熱烈。最後卻卡在這個支援組上,誰也不想架著車干等在江邊上,兜里現在都有了幾個錢兒,都想著進城去體會一下人間煙火氣兒,這可是正月十五,縣城里好吃的、好看的、好听的、好玩兒的,那可熱鬧死了!
秦虎拉著臉生氣了,“好,那你們都去,我一個人趕著三輛爬犁去江邊候著。”
成大午和三泰那是見慣了這些熱鬧的,趕緊幫了腔兒,“你們去吧,俺倆跟著少的去江邊兒。”
“不,正是你倆派上用場的時候,明天的偵查組,你們得唱主角!二哥和快手也得去找胡子。”說著話秦虎的眼神兒瞄向了鄭道興。
“嘿嘿,兄弟兄弟,你別上火,俺去俺去。俺帶滿囤和石柱去江邊兒候著還不成?不過,咱們吃了飯,今兒個先進城瞧瞧行不?也好了了地形選個便利的地方。”
這下秦虎這個少當家樂了,“四哥,你這威風凜凜的樣子真不適合去踏線兒【偵查】,你往哪兒一溜達,人家先把你給記住了。好吧,吃完了我們今晚進城瞧瞧去。”
楊老啃邊上摸著臉上整齊的絡腮胡子也笑了,“老五,一會兒幫俺把這沙拉子【連鬢胡】淨淨盤子【刮刮臉】,少櫃這心思是真細。嘿嘿嘿……”
渾江在桓仁縣城前後左右這一拐,在幾座小山間繞成了個陰陽魚的太極圖,再因勢利導的在圖中建上一座八卦城,就顯得格外的般配了。
晚飯後,秦虎、鄭道興帶著滿囤、石柱和三泰趕著大車進了縣城,這一逛就逛了好一會兒才回來……
正月十五的一大早,三個偵查組陸續出發後,秦虎和水根的指揮聯絡組,隨後也進城去了,只剩下鄭道興帶著滿囤和石柱,他三個要架著三架爬犁載著大家的武器工具,去八卦城西的渾江邊上值守靜候。
自從老蔫和三泰收皮子混進了永清溝大營,這哥倆就綁定了,這回倆人又是一組,去尋放台子【設賭局】耍錢的胡子,成大午帶著倆小的最是不起眼兒,他們去逛廟會,看看能不能尋到目標,而楊老啃和張快手也去城南外天後宮那邊听大戲了,這幾個地點最是胡子喜歡的地方,就看今天能否有些收獲了……
秦虎和水根在迎燻門【南門】外,找了處高點停在當地兒,望著大路上開始準備的大秧歌、踩高蹺。這里離城南的天後宮那邊很近,往西去江邊溝通鄭道興他們也方便快捷,正是居中聯絡的好地方。
少當家一身少爺的打扮兒,水根扮成了僕人,倆人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盯一盯縣城里的警察,別咱這兒螳螂捕蟬,忘記了桓仁縣城里的這幫小家雀兒。
桓仁縣這座八卦城建成不過四五十年,還算是座新城,可城外的街面卻是零落破舊,跟紅柱灰牆高大齊整的天後宮形成了鮮明對比,昨天晚上過來,這里已是懸燈結彩,說書的、打卦的,賣燈的、賣蠟的,吹糖人的、賣年畫的……好生熱鬧!
三泰跟身旁左瞧右瞅的老蔫那可不一樣,他可是十年江湖闖蕩的老合【江湖春點里碼的意思,黑話里老合是兄弟的意思】,在天後宮周邊走了兩圈,倆眼一把合【江湖春點,搜索觀察】就讓他找到了目標。
臨街的一套不大的院子外,一個漢子東瞧西望的似乎是在找人打听事兒,一會兒拉著一個問問,然後又去人流里問另一個,這個時候日頭上了高桿,街上人流穿梭就熱鬧了起來。
“蔫哥,瞧見那個院子沒?掛著‘老合升’幌子的。”
“嗯,咋的?”
“那是個鑾把局兒【賭局】。咱進去瞅瞅?”
“別著急,現在人還少,咱倆往遠處轉轉,盯著他,等會人多了再進去了了。”
“好,听你的。”
老蔫有主意,三泰帶手藝,這倆家伙逐漸有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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