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城鎮東去海龍府,都屬于輝發河的上游流域,是連綿群山中難得的平坦寬闊之處,天然的交通要道有了奉海鐵路的加持,自然成了物流人流匯聚之地,是個做買做賣的好地方。
乘上河道上拉腳的爬犁,沿著大柳河【到輝南就稱輝發河了】一路東北方向,秦虎一行天黑前又從山城鎮趕到了海龍府。
安排好住處,趕緊把人都撒出去找找能用的房產,秦虎也在老城里轉了一圈,回來時已經變成了富貴大少的樣子,這回他要親自出馬,先給小金寶的買賣立上個讓人不能不顧忌的擔保靠山。
小金寶對此地倒是頗為熟悉,想帶著少當家去花柳街里觀摩一下,卻被櫻子拉著堅決不讓去,秦虎搖搖頭也就算了。晚上大家回到旅社,匆忙間怎麼找得到適用的房產,大家七嘴八舌地學著勾勒地圖,那找個開窯的地方,也只好等少當家親自出馬了。
老城東南是個低窪地帶,雨季里被泡被淹也就平常,這邊的院子不值錢,老城里有數的幾家窯子也落在這附近,秦虎轉了一圈就撇了嘴,干脆不在老城里找了,直接去到火車站附近買下了個破爛院子和一大片空地,這里是片小高地,北面是進城的大路,南面不遠是條小河叉,他要在這里建設一處新窯,一處外表老式樣內里卻是新講究的賓館。接下來就是扮成奉天來的官家大少走一走警察局和縣衙門了……
秦虎要拿捏個官家大少的勁頭兒,那還是很唬人的!扮成了奉天城來的富貴闊少,在縣衙里轉了一圈,一堆的大前門、三炮台煙卷隨意甩出去,跟身旁的三泰還時不時的叨叨幾句奉天一些官老爺模稜兩可的名諱,把個小縣衙門里沒見過啥世面的大小跑腿兒震的一愣一愣的。
一路在點頭哈腰中辦好了地契交給小金寶,談笑間又打听清了警察局的情況,然後就來警察局里找王局長訪上一訪了。
正好這王局長還在衙門,一臉審慎地把這位氣派不小的年輕人讓進了堂屋,秦虎帶著三泰和金寶進來,四平八穩地坐下,只听人家開口問了出來︰“少掌櫃怎麼稱呼?”
“王局長客氣了!我姓張,家里長輩兒在奉天城里管些事情,帥府里也是經常走動的,老人家囑咐我們不能在外招搖,您就喊俺一聲兒小龍吧。”
“哦……龍兄弟,你來海龍這是……”
“原本只是出來隨便走走,身邊的人想在您這貴寶地上做點兒好玩兒的生意,剛買下塊地方,開春我把它拾掇拾掇,王局長悠閑了就過去坐坐,一家人,不必客套!”秦虎嘴里是相當客氣,臉上那一副浮華公子哥兒、萬事不經心的浪蕩氣派做了個十足。
秦虎一個眼色,身後站著的小金寶從兜里摸出個紅布包就輕放在桌上,秦虎輕輕一推送到了人家手邊,“有財大家掙!互相有個照應。我還擔著不少事情,平時關內關外的跑,過來的時候怕是不多,有事兒就多煩勞王局長了?”
這王局長三根手指往紅布包上一摁一搭就知道那是啥了,好大的手筆!出手就是一根大黃魚啊。
“龍兄弟,做的啥大買賣,跟老哥也透透?”手指一勾,桌上的黃魚已經落了袋。
“吃喝玩樂的買賣兒!不能給您惹了麻煩,也免得家里長輩責罰。哈哈……放心吧,王局長。”
“哈哈,可用老哥幫襯點啥?”
“不必不必,盡量少給老哥您添麻煩!剩下的事情有他們做就好。等以後熟了,我請王局長到奉天城、天津衛坐坐……哈哈哈……”
“哈哈哈……好說好說……”
秦虎拱手出了警察局,這海龍的事情算是基本搞定了。那小金寶瞧著少當家的做派,瞅著他使錢的手段,那是又佩服又心疼,她可是從沒見過這麼使錢的!
再給小金寶一筆銀錢,要她先回吉林,秦虎也要快速西返回家了。下山這半月,特戰隊的訓練強度下來了,回去得抓緊補上。只是自己還要再回奉天一趟,去找那個在家里講課的王中華,他是東北大學學建築的,過了年,得讓他來海龍設計監工,專業的事情得交給專業的人才是正理兒。
臘月十六,秦虎和老蔫、櫻子在撫順分開,只帶著巴子回返奉天,不知道那王中華是不是放假回了老家?秦虎匆匆回家先去確認一下,沒想到家中波瀾再起,這回,真是惡人一頭撞進了家門……
秦虎進門的時候,成大午帶著侯明、小黑正要拉馬出去,不等秦虎開口問,大午拉起秦虎就走,“正要回埂子找你,你就飛回來了,可真是神了!”
“咋了?”秦虎瞧著大午一臉焦慮的樣子,心里就是一咯 。
“狗日的,有人想搶咱家的老奉天……”
“哦?什麼人這麼橫啊?”秦虎知道出了啥事兒,心里反而安定下來。
“中午海叔帶著張同祿和一個啥官兒回來,吃了頓飯,那個官兒跟著張同祿走了,海叔把葫蘆叔叫回來,在後面商量呢,說是讓咱把店賣給他,一萬大洋,這不就是明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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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咱家這店雖然不算多大,可名氣已經有了,一天也能掙個一百多塊……一萬大洋?呵呵,知道是什麼人嗎?”
“海叔沒說,就是讓俺趕緊回山喊你回來商量……”
說著情況,兩人已經跨進了堂屋,海叔和葫蘆叔瞧見秦虎突然回來,真是又驚又喜,這可是想誰誰就到了!
“海叔,是個啥情況?”
“頭前楊宇霆出事兒,咱家里給張同祿送了份兒重禮,不是想給俺謀個獨立帶兵的機會嗎?昨天這老小子跟俺說,有個人能簡簡單單把這事兒給辦成了,今天就把人帶了過來,沒想到提的條件是要強買咱家的老奉天!這狗娘養的……”
“哦……是什麼人啊?帶的什麼兵?”
“是湯玉麟的家里人,現在東邊道軍需處的處長,答應讓俺去熱河帶一團人馬。”
“商佑興!!!”秦虎眼珠子差點兒砸腳面上,嘴里喊出一句猛然就站了起來,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啊!轉著圈兒找了他一遭,沒想到啊沒想到,他竟搶到自己家里來了。
“對對,是這個人,虎子,你認的?”
“嗯,听說過的,是湯二虎的娘家佷兒。”秦虎心中震驚、竊喜,一時間百爪撓心,使勁兒咽咽吐沫才讓自己心情平復下來,重新坐下問道︰“海叔,他在奉天等咱的回復嗎?”
“嗯,快年根兒了,他說這兩天就要回安東,然後去熱河過大年,順便給虎帥提提俺的事情。這狗東西想硬搶咱家的營生兒,熱河那邊也是太遠了!俺跟你葫蘆叔正商量怎麼回拒了他……”
秦虎以前沒有跟家里提過鄭字營真正的仇家,商佑興這個名字,隊伍里也只有櫻子幾個當家管事的核心層才知道,要不是這次去安東尋仇,連特戰隊里都是不大清楚的,而知道的人都把它壓在了心底深處。
秦虎沉靜一瞬冷然出口道︰“答應他!”
“啊?”這下屋里的周聚海、胡有年和成大午都楞了。
“不能啊!被他搶了這飯店,咱家可虧老了!再說去了熱河,做個湯家奴才樣兒的團長,也未必就練成了隊伍……”
“我知道!”秦虎跟葫蘆叔點點頭,眼里閃過佩服的目光,繼續道︰“我們也不去給那湯二虎做奴才。”
“啥?!……”三個人不知秦虎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都懵在了當場。
“原本我一直想著給張同祿那老小子幾成份子,家里總是舍不得,覺得吃吃喝喝的伺候著就夠了,現在殺出個不要臉的混賬東西來硬搶了,看來還是要舍得啊……
海叔,你跟那商佑興說,咱要給天津那邊的合伙人打打招呼商量一下,等過了年,咱留下一份,也給張同祿一份,大份的賣了給他,別說太清楚了,先含含糊糊地給他們個念想兒,拖過了年再說!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了,這事兒也別給家里人再提了,免得一大家子沉不住氣……”
“怎麼?虎子,你要對那商佑興下手?”周聚海還是感覺到了秦虎的異樣,壓低了聲音問得有些嚴厲。
“那個商佑興外號叫做‘沒商量’,惡事做的多了,仇家也多,他出點兒啥事情跟咱家一丁點兒關系也沒有。”
“虎子,你們雖然起了隊伍,可剛剛安頓下來,沒個萬全的把握,千萬不可冒失!那可是湯玉麟的家里人。”胡有年也是一臉的慎重。
“放心吧!出點兒啥事情,我也會做的滴水不漏的,連不上咱家里。哦,海叔,再請那商佑興來吃上一回,我得認認他本人……”
……
成大午和侯明打馬揚鞭先回了埂子,帶上了秦虎一封詳盡的行動計劃,巴子和小黑跟著秦虎悄悄貓進了老奉天家里。
包括周聚海這個經多識廣的老兵,一家人對家里這個能壓得住陣腳的少掌櫃那是打心里驚嘆,晚上,孫大貴、李順義最終還是知道了內情,四個當家人或憂慮或憤恨心里都掛上了沉重的心思,可那頭小老虎卻拉著王中華和幾個同學,在小課堂里有說有笑地規劃起一處新園子,黑板上畫上擦掉又畫上,幾個年輕人討論了好久才定下了方案,最後秦虎還挨個給發了過年的禮金,這才嘻嘻哈哈地散了。
第二天一早,秦虎就帶著紅兒上了街,給巴子和小黑認認真真地置辦了一身富貴裝扮,自己也挑了些需要的道具,然後匆忙趕回老奉天飯店,只等著那獵物上門了。
周聚海特意把‘客人’早一點安排了過來,連飯店里管事的掌櫃、跑腿兒的伙計都列隊迎到了門外,秦虎夾雜在人叢中隱在了後排,對那商佑興上一眼下一眼的就是一通掃瞄,甚至他身後的兩個隨從都仔細盯了幾眼。
呼啦啦地男人、女人、孩子、隨從跟來了一大堆,都被請上了二樓的雅間里,扮成清理衛生的巴子和小黑,過道里閃在一旁,也把那商佑興狠狠地記在了心上。
商佑興這家伙或許是張狂慣了,瞧著這份兒排場臉上已經樂開了花,這分明就是迎接他這個新的大掌櫃嘛!這家店老子可是吃定了。這小子三十多歲的年紀,一副白淨面皮,三角眼微微乜斜著顯得有些陰鷙,瞧那一臉得意的樣子,一瞅就不是個好鳥,開口還稍帶嘶啞的公鴨嗓︰“老海,咋同祿兄還沒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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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請了去請了,咱里頭喝茶等他……”
認準了目標,秦虎帶著巴子、小黑迅速離開了老奉天,謹慎的他都不想再跟張同祿踫面了。
早在商佑興來路上選了一處二層的茶樓,秦虎上去臨窗坐下,耐心等著這家伙吃飽喝足離開老奉天,從現在開始,不能再讓獵物脫開了自己的監控;樓下胡同口里,巴子守著一輛洋車,車上小黑縮在厚實的大衣里也進入了守候狀態。
仨人輪換著去茶樓里面暖和暖和吃點東西,這一盯就是一個多時辰,就在巴子腳丫子都凍得有些麻木的時候,三十余丈外的老奉天門口終于有了動靜兒,商佑興一大伙子人從飯店出來上了洋車,直奔這邊過來了。
秦虎看到了飯店門口小ど揮動的毛巾,囑咐了巴子和小黑一句,扭頭搶先向西走去。
巴子拉起小黑跟在了商佑興的車隊後面,與路邊步行的秦虎交錯跟隨,穿過老皇城,又跟到了祥麟里那處湯玉麟的官邸,幾輛洋車被打發走了,看來商佑興這小子是住在家里了。
因為湯玉麟的這處公館,讓秦虎想起了商佑興,興師動眾地出去找了他一大圈,沒想到這家伙就在眼皮底下,這次絕不能再漏掉了他……
在遠處又盯了一會兒,不見公館里再有人出來,秦虎開始安排新的盯梢地點,湯玉麟這處官邸南邊是外國領事館的區域,不太好找監控地點,北面隔著一緯路是家煙草公司,在煙草公司和上次秦虎陪紅兒溜圈的大公園之間就有一處四層的旅館,這處賓館正是一處不錯的觀察地點!秦虎毫不猶豫就住了進去。
如果商佑興要回安東,每天早上才有火車發出,秦虎在窗前靜靜地觀察了一刻放下了望遠鏡,囑咐巴子和小黑繼續盯著,他要抓緊時間回家一趟,再听听海叔那里飯桌子上打探出來的消息。
匆匆回到家里,卻見剛剛趕回來的成大午和石柱正端著飯碗去小課堂,成大午對著秦虎點點頭,兩人之間已經不用多說什麼,秦虎已經明白,整支隊伍的狩獵行動再次啟動了……
中午的飯局,商佑興瞧見周聚海給他的排場,心里高了興,酒喝得痛快,話吐得就多了,啥該說不該說的,吹著牛逼就是一通白呼……
那新上任的東邊道鎮守使于芷山,本與湯玉麟是有舊怨的,一到任就對他冷眼相對,他也沒給于芷山面子,隨即就給自己放了長假,東邊道衙署搬家跟他一毛錢關系也沒有,他連問問都懶得念聲兒。
這次帶著夫人到奉天,也是要多方走動走動,打探一下有沒有啥肥差可以謀一謀的,東邊道他是待不下去了。
再听周聚海把預想的分股方案模稜兩可的一提,這家伙就更美了,跟同樣心里受用的張同祿推杯換盞,就都喝得有點大了,“同祿兄,俺明天就回安東,把東邊道的手尾最後處理……處理干淨,過了年,俺來奉天跟老哥您做個伴兒,管他娘的啥狗屁鎮守使!虎帥、輔帥他兩位老人家,才是咱遼東的根本,那些啥督啥使的就是個屁……”
本來周聚海對秦虎的狠辣大膽還是心有所慮,可瞧著這些混賬東西的做派就長氣,仗著身後的靠山,巧取豪奪無所顧忌,弄死他們也是活該!
秦虎跟海叔問清了飯桌上的情況,也簡單向海叔說了說隊伍準備在安東悄無聲息地解決商佑興的想法,然後和大午、石柱匆匆離開了家……
整個一個下午,那商佑興都沒再有什麼動靜兒,五個人輪撥在湯家官邸附近吃過了晚飯,心情也便放松下來,這年頭,就算是奉天這樣的大城里,晚上沒啥夜生活也很快就安靜下來。成大午笑著關照起秦虎來︰“午晌兒紅兒那妮子噘著嘴回家的,你去瞧瞧她吧?這一跑又不知道啥時候才回家了!這兒有俺們盯著,晚上也不會有啥動靜兒了。”
“好吧,正好我想去車站逛一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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