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金餅的不真實感，讓楊山在進入德儀香江工廠的廠門的時候走路都輕飄飄的。
楊山這次是受邀參觀工廠的生產車間，說是來學習的也可以。他就像個第一次進城的土老帽兒，東張西望的對一切事物都充滿著好奇。
在這里，楊山終于看到了現代化標準的芯片封裝流程是什麼樣子，500平米寬大的無塵車間里，工人們身著淺藍色的工作服，秩序井然的進行著操作，很有些美國大片的鏡頭感。
這些工人所使用的輔助封裝設備與吳老板廠子里不太一樣，應該是更精密，成品率也更高。不過封裝的速度和吳老板那邊差不多，也是5分鐘左右一個，看來這就是手工狀態下的頂峰了。
“他們正在封裝的是sn5410系列芯片，也就是7400芯片的軍用和工業版。”斯賓塞在旁邊進行著介紹。
“這些芯片只在封裝和測試階段與7400芯片有區別嗎？”
“生產制作工藝上也有差異。”
楊山點點頭，很識趣的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問下去，畢竟芯片制作領域和他無關。
“車間的環境維護設備噪音很小，是特意安裝了降噪設施麼？”
“是的。”
老美的血汗工廠都建的這麼人性化，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楊山繼續問了封裝工藝上的細節問題和一些生產數據，默默地和吳老板工廠做了一下對比，沒有太大的優勢。
接著，楊山又參觀了測試車間，這里更像是80年代科幻電影中的星際母艦的駕駛操作艙，擺滿了老式電視機樣子的顯示器，外加無數不停閃爍的指示燈。
“這台就是為7400芯片做參數測試的機器。”斯賓塞指著其中一台設備介紹道。
楊山仔細查看這台即將歸屬他的設備，機器上部是兩個顯示器，一個是監控時序參數測試，另一個顯示電氣參數測試數值。
操作員正在進行測試工作，每一枚芯片大概需要花費23分鐘。
“太慢了。”
“是有點跟不上生產速度，我們現在只能進行50抽1測試。好在7400芯片的生產工藝已經非常成熟，而且民用品的要求不高，只要按批次抽檢一些容易出問題的工藝環節就行了，所以勉強夠用。”斯賓塞聳聳肩。
楊山嘆了嘆氣，“以後這些工作就是我的了！”
“隨我來吧，我們詳細談談！”
把楊山帶到了他的辦公室後，斯賓塞的臉上布滿了嚴肅的神情，“楊山先生，我不知道你以前的經歷，也不想知道，我只希望我們之間是純粹的合作關系。接下來我們要討論的問題僅限于在這個屋子，離開這里後我不會承認。”
楊山點頭同意。
既然德州儀器把幾乎所有的芯片測試工作都準備交出去，那就不可避免的涉及到原本是流片檢測環節中的測試項目，而這部分是和芯片生產密切相關的，所以楊山也就會間接的接觸到很多芯片生產過程中使用的關鍵工藝。
這一點楊山剛才在測試車間的一些業務資料中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有一些心理準備。
“是因為我的身份？”
“是的，你雖然拿的是大不列顛的公民身份，可我們對清楚你來自哪里，而那邊與美利堅的關系眾所周知。所以......”
“需要我做出承諾？”
“不，承諾不值錢。我是在告知你，我不會承認給你看過接下來的東西。這些東西在我們公司眼里沒什麼價值，我只是不想回國後惹上麻煩而已。”
楊山苦笑了一下，事實就是如此，別人認為的高精尖技術，在德儀眼中不過是即將淘汰的東西。
“這麼說我這個大不列顛屬地海外領地）公民的身份，已經被允許與貴公司進行合作了？”
“麥卡錫主張的余波還在蕩漾。”斯賓塞遞給楊山一支雪茄，“你現在的身份剛剛好，無論是作為合作伙伴還是朋友，我都希望你一切正常。”
楊山接過雪茄，學著斯賓塞的樣子點燃，抽了一口啥都沒吸到，再猛吸一口卻被嗆得連連咳嗽。
“慢慢習慣就好，這玩意不是吸到肺里的。”斯賓塞拿過一整盒雪茄，“送給你，當做是你上次請我吃飯的回禮。”
這破玩意只在嘴里轉圈？那還有個屁的意思！
楊山搖搖頭，接過了那盒雪茄，“我小的時候很淘氣，經常領著一幫比我小的孩子去隔壁院子打架，有時候雖然不在明面打了，卻也少不了惡作劇，偷人家樹上結的果子，或者用磚頭砸壞人家的雞窩，到了冬天的時候還會用雪把人家的大門堵死。但是過不了幾天，我們又會和隔壁院子親如一家，一起去別的地方偷雞摸狗。”
斯賓塞很有興趣的听著楊山的講述，也回憶起他兒時的那些經歷，不由得點點頭。
“小孩子嘛，都沒常性，今天和他好，明天又臭了，不一會兒又能玩到一塊兒去了。國與國之間其實也差不多。”
這個轉折來的猝不及防，斯賓塞不小心把雪茄煙氣吸到了肺里，和楊山剛才一樣連連咳嗽，甚至更狼狽。
“中國式的幽默？听起來很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了。
過幾年，那個白色小球就會攪動大球，讓兩國的關系逐漸步入正常化，然後進入蜜月期，直到......
意識形態在國家利益面前終究是要低頭的。
閑聊了一會兒之後，兩人開始正式交接業務。
斯賓塞拿出一大堆的資料，逐一給楊山講解具體的測試方案中需要重點關注的問題。對很多直接反映生產中的諸多關鍵工藝節點可能出現的問題也毫不避諱，事無巨細的解釋了問題的由來，在芯片上的表達，以及在測試中出現的特征等等。
饒是楊山之前有一些芯片制造方面的基礎，面對這麼多的資料也是看的頭昏腦漲，里邊涉及了大量的材料學原理，他完全搞不明白，只能死記硬背，做到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好在業務交接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楊山還有一些時間做到融會貫通，制定出一份適合自己作坊，同時也能獲得斯賓塞認可的測試方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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