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芳對婆婆說“他沒回來。上車吧，先回家。”
婆婆低著頭看了看說“我鞋子上有點髒呀。”
說著把腳使勁在地面上跺了幾下，朝眾人上笑笑，有些小心地上了車的後排。
其實村道早就已經是水泥路了，不論晴雨天都不髒鞋的。
坐上車後，麗芳又和鄉親說“那你們再聊一會兒，我們先回家啦。”
說完後才啟動了車子。婆婆在後面說道“怎麼突然回來了？也沒有提前打個電話？”
麗芳說‘我也是臨時決定的。’
到家，婆婆先下車，去把兩扇院門完全打開，麗芳直接把車開了進去停下。
方方正正的院子里，仍然是干干淨淨的。
拿了行李進屋，堂屋里的東西也收拾得過得去。農村人種著田，屋子里多少都會放些雜物，婆婆在村子里就算是比較講究的人了。
麗芳提了行李和給婆婆買的零食從後備箱拿了出來交給婆婆。
麗芳回到自己的臥室里，婆婆跟了進來，一把揭掉床上、梳妝台上蓋著的塑料布說“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把塑料布拿開擦一遍灰，都是干淨的。現在把床鋪上？”
麗芳說“不用了，要睡覺的時候我自己鋪就行了。”
婆婆又說“平時我一個人在屋里，也不吃什麼肉。還是過年的時候你們沒吃完的肉放在冰箱凍著，看你要不要去街上買點新鮮菜？現在應該還沒散場。”
麗芳說“我又不是客人，家里有什麼就吃什麼呀。”
婆婆便又有些得意地說“只要能種的菜，我都種了的。那一陣干旱，有人種的沒有生出來，我每天抗旱，白菜蘿卜、大蒜蔥都長得好。我們的菠菜都快能吃了呢！”
听婆婆說得惹人，婆媳倆便去了屋後的菜地里。
果然每一種菜都種了一點，而且都長得很好。白菜已經卷心了，一個個紅蘿卜也長得露出了地面，蘿卜葉子上還沾著露水，碧綠可人。
麗芳順手拔了幾個蘿卜和一棵白菜，準備中午就吃它們啦。
看完了菜地，又沿著屋子繞了一圈，到處都收拾得光光溜溜的。
家里有個勤勞的老人真好呀。
想到這里，婆婆的嘮叨似乎也不那麼令人難受了。
進了屋子里，婆婆沉下臉問“他去廣東找你沒有？”
麗芳知道她說的是自己的兒子，便答道“沒有。”
婆婆說“真是不成器！是我養的這樣的東西害了你！又掙不到錢，還一花就好幾萬！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你也不要和別人說。和你媽媽他們都不要說！丟人！文強馬上要成家了，影響不好！”
麗芳說“放心吧，我不會說的。”
說話間，婆婆起身說“我去把肉拿出來用水化上，中午炖白菜和蘿卜吃。”
婆婆去了灶屋，麗芳便信步出了院子。
這個時候的家鄉，果然和麗芳前天在李家想象的一模一樣。
田野蔥綠，層林盡染。
早晨有一些霧籠罩著山林還看不真切，這會兒隨著陽光的照射，霧氣全部蒸發了，露出了山林原本的多彩。
延綿不絕的秦嶺山峰遠遠的守護著這座安靜的小村落，這一刻，麗芳真的不想外出打工了。
余生很想在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信步出了院子，對面的鄰居在屋前擇菜，大聲和麗芳打著招呼。
麗芳便走了過去和她閑話幾句。
鄰居問“不年不節的，咋這個時候回來了？”
麗芳笑“想你們了，就回來看看。”
鄰居說“我還以為是文強談了女朋友，你回來辦這事的呢。”
麗芳說“還沒有談呢。你有沒有合適的？幫忙介紹一下。”
鄰居一下下慢慢剝著手頭的蒜，慢悠悠地說“現在孩子都在外面，我們認都不認識。上哪介紹去呀？”
麗芳說“也對。”
鄰居又問“你還是不是在那一家做保姆？”
麗芳說“是呀。”
鄰居朝右邊看了一眼，小聲說“他們家的大姑娘也在外面做保姆，上次回來了說還挺好的。”
麗芳說“現在多數人都挺好。不好的只是少數。”
又閑聊了幾句，鄰居 進屋了。
麗芳在村子里閑逛，見人就打招呼，目的就是想讓大家都知道她回來了，最好能問一下兒子談朋友的事情。這樣就好順水推舟讓別人幫忙介紹了。
走了一圈後，沒多大效果，便回了家里。
婆婆已經把菜做好放在了桌子上，正在撈鍋里的面條。
見麗芳進來了，婆婆高興地說“正準備打電話給你。就回來了。”
說著話，就撈了兩碗面條端了過來，自己一碗，麗芳一碗。
桌上的菜有炒雞蛋、五花肉炖白菜粉條蘿卜片、熱了饅頭，還有一碗必不可少的油潑辣子。
面條是就是普通的熗鍋面。蔥姜蒜下鍋爆香後添上水，水開後下入面條，加入鹽、生抽、最後淋上香油，再撒上一小蔥花就可以撈出來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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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拿了一個饅頭，一掰為二，自己一半，遞給麗芳一半。
麗芳把饅頭從中間分開，用調羹把油潑辣子抹在上面，再把饅頭重新合起來，大大的咬上了口。又香又辣又筋道。嚼到後面，甜味慢慢在口腔里沖了上來。
面條里也加了一勺油潑辣子，攪拌均勻後，咽下一口饅 頭後，就著碗邊喝上一口面湯，才覺得飄泊的靈魂跟著身體一起回了家里。真正得以安放。
家里的白菜和蘿卜簡單炖出來也帶著淡淡的甜味。就是這個味道！
麗芳邊吃著飯，邊听婆婆講這大半年里四鄰八鄉發生的點滴事情。
明明是平平無奇的家常菜，吃著卻如此的滿足和安心。比起在李家吃的山珍海味還要滿足。
前天還在深圳、還有李家。
可回家才短短半日，麗芳再想起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情，自己內心那些不可言狀的委屈或壓力已經淡去了，像褪色的老照片一樣了。
溫暖的家是治愈人心的良藥。
麗芳覺得，如果沒有老公，自己守著婆婆過日子挺好的。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麗芳的手機來了信息提示。
把手里的饅頭一口塞進嘴里後，騰出手摸出手機看，是一條轉賬信息。
這一天是101novel.com23年的11月3日，李太就已經把工資轉過來了。
十月的法定假和每個月固定四天月休假麗芳都沒有休完。都折算成加班費了，所以工資比其他幾個月要高許多。
看著手機屏幕上呈現的那一萬大幾千的轉賬數字。
既激動，又喜悅，又忐忑，又不舍，那種解脫的快感和為今後的擔憂交雜在內心。
麗芳沒有馬上點接收，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後，繼續吃飯。
婆婆仍在絮絮地說著鄉親的們的零碎事情。麗芳卻听得不那麼認真了。只偶爾的嗯一聲。
吃完飯後，麗芳主動洗了碗，對婆婆說“我去我媽媽家了。晚上就在那邊住了。”
婆婆不確定地問麗芳“今晚不回來了？”
因為以前回家時間匆忙，很少在娘家過夜。
麗芳說“我這次回家時間長。”
婆婆馬上笑容滿面地說“哦！既然你這次回家時間長，干脆把他們都叫到家里來玩一天吧。你現在有車了，接他們過來也方便。”
這一點麗芳還沒想到呢。
這些年在外打工來去匆匆的，過年時也是佷子或哥哥來麗芳家，竟不記得媽媽有多少年沒有來過自己家了。
麗芳感激地對婆婆說“我問一下他們來不來。”
婆婆說“你真心誠意請他們來，他們怎麼會不來呢？”
麗芳說“好。”
收拾了一套換洗衣服。開著車出了村子，太陽正大，天氣不冷不熱的，麗芳索性開了車窗，感受這家鄉甜絲絲的氣息。
行至半路，繞到了鎮上。
給哥哥買了兩瓶酒花了四百多元，給嫂嫂買了一瓶擦臉的保濕霜花了一百多塊錢。另外還買了些水果。
並不是在專賣店買的。只是在超市的貨架上拿的。
沒想到也花了六百多塊錢。
麗芳是拿出手機掃碼的時候，才接受了李太的轉帳，並發了一句謝謝。
信息如石沉大海，李太沒有回復。
又去鎮上的自助取款機里取了一千塊錢。這是給婆婆和媽媽準備的，各五百。
開著車又繼續朝娘家趕的時候，麗芳在心里想，如果自己沒有做保姆，沒一萬一個月的工資，而是仍在工廠里加班加點，拿著五六千的工資，自己會給哥哥買這麼貴的酒嗎？
大約不會的。應該會拿上家里的塑料壺，去鎮子上的酒坊里打上五斤散酒。
到了娘家，麗芳提了東西進屋子里，也沒看到哥嫂，問起，媽媽說“他們出去干活了。給別人上肥料一天能掙兩百元錢呢。”
麗芳說“回家吃晚飯嗎？”
媽媽說“天黑了才回來。”
媽媽也問出了很多人問過的問題“不年不節的，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麗芳說“想你們了，就回來看看。”
媽媽又說“買這些東西花不少錢吧？”
麗芳笑道“花不了多少錢。我現在工資每個月一萬多呢！”
媽媽有些嗔怪道“又不是在外面做官！”
母女倆不再說這個話題，坐在太陽底下說著這個村子里發生的一些事情。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偏西了。
媽媽問“你今天不回去吧？”
麗芳把頭靠在媽媽的身上說“不回，今天晚上我和你睡吧。”
媽媽說“家里空房間多的是，還用和我睡？”
麗芳居然有些耍賴地說“我想和你睡了。”
媽媽便說“隨便你。”
麗芳拿了五百塊錢給媽媽。
媽媽說“我跟著你哥他們過日子，什麼東西都是他們買，病了他們帶我去看。我沒有花錢的地方。你快收起來。不要讓別人看到了。”
麗芳說“我收起來做什麼？專門拿來給你的。你不花可以過年的時候給你重孫子壓歲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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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給壓歲錢的錢我還有。不用你給。你文強還沒結婚。現在結個婚好貴好貴喲，听他們說在一百多萬！”
麗芳在心里掂了掂卡里的余額，才敢問“有這麼貴嗎？”
媽媽說“說要在城市里的買房，要裝修，還要買車。多少總要給點彩禮，還要辦酒，七七八八加起來，前天我听到他們在算。”
這會兒太陽已經快落了，把西邊的天空染得紅彤彤的，有準備回家做飯的人經過門口，和媽媽或麗芳打聲招呼。
麗芳說“房和車我們都已經買了，花不了那麼多錢了。那我先去做飯吧？等他們回來就可以吃了。”
麗芳媽媽說“你去做吧，冰箱里有菜，你想吃什麼就做什麼。”
比起婆家，娘家的冰箱里東西要豐富得多。
保鮮層里不僅有鹵好的豬頭肉、煮過水的五花肉、還有一大碗剁成塊、焯好水的雞，有一條煎得表面金黃發皺的魚，還有一袋平菇、一袋花卷、一袋剁開的排骨、另外還有幾盆吃剩的菜。
媽媽也來了灶屋里，找了個椅子坐下說“這些菜是你哥哥昨天趕早去買的。正好你今天來了。”
麗芳笑道“我有口福。”
這一天，飯做好後天已經黑了。
麗芳和媽媽就守在灶屋里，邊聊天邊等著。
又過了好一陣子，才听到前屋傳來一陣大聲說話。
麗芳跑了出去，見哥哥和嫂子一人騎著一輛電動車進了院子。
哥哥說“我還和你嫂子說是誰來了呢？”
嫂子笑著說“原來是你呀！”
有花插在前面，麗芳拿了保濕霜給嫂子說“這是我給你買的擦臉的。”
嫂子說“我天天干農活還擦什麼臉呀？沒有這麼講究。”
話雖如此，她還是接了過去。
哥哥看了看堂屋桌子上的酒說“這是你買的？”
麗芳說“買給你喝的。”
哥哥語氣堅決地說“以後再不買！太貴了不劃算。”
麗芳說“以後我就給你打散酒。”
哥哥邊洗手邊說“最好！”
為了方便，平時吃飯就在灶屋里。麗芳沒拿自己當客人。仍把飯擺在了灶屋。
這會兒見哥嫂在洗手，麗芳進灶屋盛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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