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子和��下棋的地方離茶幾並不遠，望著這邊說︰“小吳是一個怕給別人添麻煩的人。她不想治，自然有她的顧慮。”
��像是才從象棋里回過神來一樣，問李老爺子︰“吳奶奶生病了嗎？”
李老爺子點了點頭。
��說︰“真可惜，我還記得她以前經常做好吃的送過去給我和阿姨吃。”
說完了，又問麗芳︰“阿姨，你還記得嗎？”
麗芳當然記得。李太還沒進門前，李先生經常不回家，別墅里多數時間就只有麗芳和��兩個人。
吳姐總會做一些��愛吃的東西，趕在麗芳接了��從幼兒園回來的時候送過去。
麗芳和��從趙師傅的車上下來，就能看到吳姐滿面含笑地站在別墅門口， 把手里的東西交給麗芳說︰“你帶孩子不方便，我給你們送了點吃的過來。”
後來，李太過門了，吳姐送得少了些。最近這幾年，家里人多了，保姆也多了，��也大了，才不送了。
麗芳對��笑道︰“當然記得呀。”
��又說︰“我們去年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呀。”
小伙子黑亮的眼楮在燈光下閃爍著善良美好的光茫。
李先生對��說︰“生病都是很突然的。”
接著李先生問趙師傅︰“她女兒有沒有說到什麼進程了？”
趙師傅說︰“中期吧。”
李先生很肯定地說︰“應該治療。”他的目光不似平日的冷酷，篤定而溫和。
李老爺子叭的落下一顆棋子後，大聲說道︰“她自己不肯治有什麼辦法呢？”
嘉嘉的眼楮已經閉上了，黑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還沒睡踏實。
李先生問��︰‘你和爺爺快下完了嗎？’
��‘啪’地把一顆棋子在棋盤上移了一步說︰“馬上。”
瑩瑩听了，從奶奶身邊站起來，走到了哥哥身邊站著。
��有些遺憾地對瑩瑩說︰“哎哎，我馬上就要輸了。”
瑩瑩語氣肯定地說︰“不會的，你會贏的。”
祖孫倆下完棋，回到沙發這邊，李先生就起身，準備走了。
趙師傅已經走在前面，準備去開院門了。
李老爺子在沙發上重重坐下，兩只手搭在兩個膝蓋上說︰“如果能過去看看她，也許會有用。”
听了老爺子的話，麗芳陡然心里一動。
李老太太問︰“去看看她？”
麗芳悄悄打量著每一個人的神情和臉色，很希望他們能去看看吳姐。給她一點希望。
李老爺子說︰“除了家里人，她這輩子也就是在咱們家工作了幾十年，說起來，咱們是和她淵源最深的人了。雖說她已經不在我們家里了，可遇到這種事情，我們既然知道了，也該過問一下。”
李老太太沒有接丈夫的話，起身對兒子說︰“你等一下，我們去給你們拿幾個火燒。”
李老太太裙裾翩翩去了廚房，瑩瑩也跟著去了。
��說︰“爺爺，你去看看吳奶奶吧。鼓勵她一下。”
李老爺子看著孫子，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趙師傅已經換好了鞋子，背對著大門口，站得筆直。
李先生說︰“把嘉嘉給我。”
麗芳給了他，去廚房接過李老太太從冰箱的冷凍里拿出來的一包火燒，一行人出了門開始換鞋。
屋內，李老太太回了臥室，只剩下李老爺子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喝著一杯茶。
麗芳估計茶早已涼了。
一行人走在安靜的馬路上，嘉嘉已經在爸爸懷里睡熟了，歪著小腦袋靠在爸爸的肩頭，一只小手垂著，隨著李先生走路的動作，輕輕的一甩一甩的。
��一言不發跟在父親身邊，手里還拿著嘉嘉的鞋子。
第二天一早，麗芳起床來到廚房，一個蟑螂也沒有見到。廚房里也沒有氣味了，便放心做起早餐來。
七點不到，廚房里就飄起了濃濃的香氣。
小瑞抱著嘉嘉進來，深深的吸了吸鼻子，看到排骨粥後說︰“今天讓嘉嘉也喝一些粥吧。”
說著就用嘉嘉的碗，舀了半碗粥，攤涼了喂他。
麗芳透過廚房窗戶不經意地朝前院一看，趙師傅已經把車停在了馬路上，沒有像平時那樣站在車旁，而是又蹲在了馬路牙子上。
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衣，蹲在那里縮成一團，不知怎地，麗芳覺得看起來有些可憐。
看了看手機里，李太進了瑩瑩的房間，看來不用自己去叫瑩瑩了。麗芳出了廚房，朝院外走去。
麗芳對趙師傅說︰“人各有命，別太難過了。”
趙師傅嘴角露出一個苦笑，沒接話。
遠遠地，看到李老太太朝這邊走來了。
趙師傅也看到了，從馬路牙子上站起身來。
等到她走近了，麗芳問︰“阿姨，您這麼早就出來散步啦？”
李老太太沒有回答麗芳的話，而是問道︰“你們先生下樓沒有？”
麗芳說︰“應該起了吧。他每天都差不多這個時間起。”
說著就把院門開大了一點。
李老太太朝院子里走了進去。
麗芳對趙師傅說︰“我先進去啦。”
進得屋內，李先生和��已經下樓了，正在餐桌前坐下。
��用勺子舀起粥看了看說︰“好香啊。”
李老太太進屋了，沒有去抱嘉嘉。走到餐桌那邊直接了當地說︰“讓人給我們定機票吧。”
李先生原本準備坐下，听了母親的話，站在餐桌邊問︰“去哪？”
李老太太一臉嚴肅地說︰“小吳的老家。”
李先生對��說︰“你先吃。”
又對李老太太說︰“媽，去沙發那邊坐吧。”
母了倆坐了下來，李先生問︰“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走？”
李老太太說︰“越快越好。”
李先生斟酌著，看著李老太太的臉色說︰“能不能先在電話里勸一勸？看看到底什麼情況。你們這麼過去，人家還得抽人手接待你們。”
李老太太說︰“我今天早上聯系上她了，她還是不肯治療 。”
李先生點了點頭，未置可否。
李老太太嘆息了一聲，說︰“算了，她和我們也算一場緣份，都是這把年紀的人了，過去看看她吧。不為別的，就為了自己心安。”
李先生點了點頭。李老太太又說︰“中期而已，放棄太可惜了。她也盡心照顧了我們這麼多年。唉，就像你爸爸說的，行善積德，也是給子孫積福啊。反正啊，我和你爸在家里也沒什麼事，過去看看吧。”
李先生說︰“我馬上讓人定票。”
李老太太又說道︰“我們公司對待老員工一向是懷報著感激的。每一年中秋會給他們送禮，年底請回來吃飯，讓他們也听一听公司現在和以後的發展，這個傳統還是我和你爸爸定下來的呢。一直保持到現在，很多退休老員工的子女也願意來公司上班，這是很難得的。吳姐雖說不是公司的員工，但在家里服務也是一樣的。”
李先生說︰“好的傳統，就得一代代的保持。”
正說著，樓梯上響起蹦蹦跳跳的腳步聲，李老太太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即就舒展開了。
瑩瑩和李太很快出現在了樓梯口。
李太輕輕叫了一聲媽。
瑩瑩快樂地大聲叫著奶奶，朝沙發這邊跑了過來。
李老太太看著瑩瑩說︰“瑩瑩，以後走樓梯輕一點，你剛才蹦蹦跳跳的，奶奶的心都要跳出來啦。”
她說完，故意夸張地用手撫著胸口，張著嘴，睜大眼楮，一臉受驚的表情。
瑩瑩哈哈大笑地說︰“你這麼膽小嗎？那我以後輕一點吧。”
說完，踮著腳後跟，用腳尖著地，朝餐桌那邊去了。
李太無聲地笑了笑，也去了餐桌那邊。
李先生說︰“讓老趙陪著你們去吧。幫忙拿行李，跑跑腿什麼的。”
李老太太拖長著聲音說︰“算啦，我和你爸爸還沒有老得走不動，小趙每天要接送你們和��，還得買菜，一堆事呢。我們這次過去，還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李先生听完，看著母親，聲音極柔和地道︰“自從去年感冒了，您和爸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去這麼遠的地方，身邊沒有人跟著，我不放心。咱們既然大老遠的去了，總得做一些實事，見見醫生，看看那邊的治療水平怎麼樣，了解一下具體的病情和治療方案，實在不行，就帶著她來這邊安排去廣州治療。這些都需要人去跑動。老趙身體好，做事有分寸，讓他和你們一起去吧。”
李老太太便不再反對了，慈眉善目地坐著，點了點頭說︰“你爸爸已經在聯系朋友找他們當地的專家了。”
麗芳听了今天李老太太的一番話，覺得她坐在那里，就是一座活觀音。既有雷霆手段，又有慈悲胸懷。
麗芳覺得，只要自己好好在李家做，以後的境遇也不會太差的。
正想著呢，李先生說︰“大姐，去把老趙叫進來。”
麗芳走到大門口，朝外面一招手，原本蹲在路邊的趙師傅立馬就起身朝院子里走了過來。
也不換鞋，就站在大門口對著里面問︰“李總，您找我？”
李先生說︰“我爸媽想去看看吳姐，你陪他們一起去吧。過去了解一下情況。看看她需要些什麼幫助。”
不等趙師傅回話，只听他又淡然地道︰“先送��去上課吧。”
趙師傅說︰“走吧��。”
��便急急換好鞋子，和趙傅一前一後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