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夫婦出差回來，已經是周五晚上了，周六就帶著全家人和方偉先生一家去了農莊。
說是游玩，其實也是讓孩子們體驗一下種菜的辛苦。
大人孩子正兒八經的栽了兩天菜苗，回家後麗芳帶著滿身酸疼的肌肉打掃衛生。
因為李先生夫婦出差，書房有幾天沒有打掃了，麗芳打算今天仔細打掃一番。
麗芳每次在這間古色古香的書房里打掃的時候，見到滿牆壁書櫃的書，手腳會不知不覺就放慢了，自己也求得了片刻的從容。
打掃完這間並不算特別大的書房，大概用了半個小時左右。
看著那些被半干的軟布細細擦拭過的紅木表面泛著油潤飽滿的光澤，很有滿足感。
擦到最靠窗的那一組書櫃時，下面的抽屜居然沒有鎖。
書櫃除了上面放書的透明玻璃櫃子不鎖，下面的紅木抽屜部份都上鎖了呀？
麗芳在擦拭的時候，拉起黃銅把手，抽屜在滑軌上很順溜地打開了。
是這組抽屜本來就沒有鎖？還是李先生夫婦打開後忘了鎖呢？
麗芳在把抽屜推回去的時候，推了一半，眼神無意中掃到了抽屜里面的文件。
這是一份人身意外安全保險。
麗芳隨手翻了翻，被保人一欄寫著︰李xx，是李先生的名字沒錯了。
受益人那一欄，赫然寫著︰錢曉梅。
麗芳又眯起眼楮看了看，就把抽屜往里一朝，關上了。
麗芳本是半蹲在地板上，這會下意識地朝書房外看了一眼，三樓的客廳里，只有從南邊窗戶外透進來的一束光，明晃晃在投射地地板上。
繼續擦完了所有的櫃子後，拖過的地板也差不多干了，麗芳拉上窗簾，走到書房門口，回望了一眼這間充滿秘密的房間，關上門，下樓。
路過二樓的樓梯口，看到李太難得一個人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
輕風從窗外徐徐而來，李太身上淡粉色裙擺輕輕搖曳著，似在訴說著這大好時光。
然而，往上看，李太面沉如水，見到麗芳，只草草掃了一眼，便又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里。
麗芳很快就去地下室。
不一會兒，育嬰師小瑞抱著嘉嘉來到地下室里，對麗芳說︰“姐，中午你一個人在家里吃飯，李太讓我和她帶著嘉嘉回娘家。”
比起剛從山莊回來，嘉嘉的小臉又恢復了往日的白嫩，這會正沖著麗芳啊啊的說話呢。
麗芳和他說了幾句話，逗得小胖子笑得眼楮都閉上了。
麗芳才對小瑞說︰“好，回來吃晚飯的話，你就提前打個電話給我。”
小瑞笑著應下，輕巧的上樓去了。
麗芳清洗好打掃的工具，上樓來的時候，正遇到李太提著一只包走在前面，小瑞抱著嘉嘉跟在後面，朝大門外走去。
麗芳也沒有像平時那樣問下午要不要去接瑩瑩，只是從小瑞手里接下嘉嘉，讓她好換鞋子。
三個大人站在門口都不說話，只有嘉嘉轉著小腦袋，一會看著媽媽笑，一會看著小瑞和麗芳笑。
他的世界很簡單，吃飽喝足，睡好，每天都是一樣開心。
麗芳打掃完衛生，一個人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簡單吃過午飯，就回了房間午睡。
晚飯後，吳老師和��上樓後，麗芳正在廚房收拾的時候，听到客廳有動靜，還以為是瑩瑩她們回來了，跑出來一看，李先生提著一只大運動包，朝地板上一扔，順勢坐在了沙發上。
麗芳趕緊過去問︰“李總，要不要給你做點飯？”
李先生看著茶幾上��沒吃完的水果的說︰“我吃這就行了。”
又問麗芳︰“他們還沒回來？”
麗芳說︰“沒有。”
麗芳見他不再說話，回了廚房去準備第二天的早餐。
等到麗芳再出來的時候，李先生已經不在沙發那邊了，麗芳直過去看了看，果盤里還剩下很多水果，他應該只吃了幾塊吧。
麗芳打開地板上的包，把里面用洗衣袋裝著的髒衣服拿出來，準備拿到地下室去洗的時候，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
李先生已經換了一套襯衫和西褲，下樓徑直去了門外換鞋。
這一天晚上，李太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嘉嘉已經睡著了。
他們是在瑩瑩外婆家吃過晚飯，又陪著瑩瑩去了一節英語課，才回來的。
李太如常的不用麗芳照顧瑩瑩，自己給女兒洗澡，又哄她睡覺，她的情緒平靜穩定。
一時間，麗芳都開始懷疑她到底有沒有看到那份保單，又或者是自己眼花，看錯啦？
可那上面三個大字，清清楚楚的呀。
麗芳洗漱完，躺下不久，就听到有人從樓梯上下來了。
听腳步聲，必定是李太無疑了。
听到她在客廳里走動的聲音，後來又听到音響被打開，麗芳一直听著，沒有睡著。
再後來，听到她打電話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李先生的應酬挺多的，在麗芳的印象里，李太一般很少打電話查崗。
那邊不知說了什麼，李太說︰“我知道了。”
客廳里再沒有了說話聲，通話已經結束了。
李太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客廳里只剩下了輕柔如水的音樂。
這樣過于安靜的音樂，听久了讓人覺得有些壓抑，也令麗芳的睡意全無。
大概快十一點的時候，大門開了，李先生問︰“小艾，怎麼還沒休息？”
李先生的聲音一如平時那般清亮，听不出來他有沒有喝酒。
李太說︰“你回來啦？”
她的聲音也很冷靜，絲毫沒有等待後的不耐與不滿。
李先生嗯了一聲說“上樓休息吧，太晚了。”
李太卻說︰“坐一會兒。”
很快，她就又開口了︰“把你的人身意外安全保險的受益人改一下。”
李太的開門見山，倒令李先生吃了一驚，只听他疑惑地問︰“什麼保險？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是誰拍了一下茶幾，李太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不知道嗎？那你就看看這份保單吧！是不是還寫著錢曉梅？”
麗芳估計是李太把保單拍在了茶幾上吧。
過了好一會兒，李先生才開口︰“這是最開始填的。已經變更過了。”
他的聲音反無比的平靜和清冷。
李太說︰“我也不想和你們多說，口口聲聲要體面，要規矩，卻做著最不要臉的事！我也懶得和你們多說了，你馬上去改過來！”
李先生依然冷靜地問︰“什麼不要臉？有事說事。”
李太說︰“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了，居然有一份瞞著我的保險。還寫著前妻的名字！你們這一家人，想干嘛呀？要不要我把你叔叔和你所有的朋友都請到家里來，讓他們評評理？”
李先生這才說道︰“保單受益人的名字早就改了。”
李太追問︰“改成誰了？讓我看看。”
李先生說︰“他們弄的。具體我不太清楚。”
李太不依不饒地說︰“不清楚那就去弄清楚！我現在不和你們廢話！”
李先生說︰“明天再說吧，今天太晚了。我累了。”
李太說︰“你累什麼呀？你每天不是早出晚歸的嗎？現在就打開你的電子保單讓我看看！你不要和我說沒有！”
李先生說︰“你今天怎麼變得咄咄逼人了？”
李太說︰“我和你還是不是夫妻呀？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瞞著我？”
李先生說︰“一分早就買過的保險，當時還沒離婚，所以寫著她的名字，後來改成��和我爸的名字了。”
李太冷笑道︰“呵呵，呵呵，好啊，寧願寫一個孩子的，也沒有寫我的？你和錢曉梅婚姻期間都寫她的，後來為什麼不寫我的？啊？”
極少大吵的李太，今晚算得上咆哮了。
李先生說︰“改的時候咱倆還沒結婚呢！”
李太說︰“那現在呢？孩子都兩個了，結婚多少年了？能改成我的嗎？”
李先生的聲音低沉了下去︰“這是以前錢曉梅買的，我根本沒當一回事，你希望有用得著的那一天吶？這麼咄咄逼人的要改受益人？”
李太說︰“不希望和有沒有我的名字是兩回事。我現在要求把我的名字加上去。”
李先生問︰“還有別的要求嗎？”
李太說︰“公司里的股份，也必須有我的一份！”
李先生說︰“我先上樓睡覺去了。你再想一想，還有什麼必須有你的吧。”
李太低聲吼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李先生倒是沒有生氣，依然冷靜地說︰“讓你今晚陪我出去吃飯，你待在娘家不肯回來。每天盯著利益不放！我讓你考慮考慮清楚！”
李太說︰“我就問你，保單上把我的名字加上去行不行？你直接回答我。”
李先生反問︰“如果我說不行呢？你準備怎麼辦？”
李太一時氣結道︰“你！你！你。”
你了很多次，終究是沒有說出一句連貫的話來。
反而是李先生又開口道︰“小艾，你變了。你應該知道我不可能虧待任何一個人，該是你們的，每一個人的都不會少。可是我無法接受一個每天和我躺在一張床上的人，滿腦子只有利益和算計！”
“特別是保險這種事，你剛才急切的想加名字的樣子，好像明天就能拿到受益一樣，讓我特別難過。”
李太說︰“那也是你做錯在先。讓我沒有安全感。”
李先生反問︰“我做錯什麼？寫你的就對，沒寫你就錯，是嗎？還要公司的股份，你今晚等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說這些？你在打什麼主意？”
李太說︰“我就是為了兩個孩子。”
李先生冷冰冰地說︰“可我有四個孩子。”
說完後，冷哼了一聲，樓梯上就響起了腳步聲，一步一步的那麼沉重。不知是誰的。
大概沒有人注意到音樂是什麼時候停下來的，客廳里再度安靜了下來，麗芳知道，肯定還有一個人沒有上樓。
良久，客廳里傳來李太低低的哭泣聲。不久，又停了下來。
以前，李太久不上樓，李先生都會下樓來讓她上去休息的。
今晚，一直到快十二點，麗芳快要睡著了，也沒听到有人下樓來。
在迷迷糊糊之間，麗芳听到，李太還是上樓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先生依然早上七點就下樓來了。
看起來氣色還不錯，邁著輕快的步伐，一下樓就叫道︰“嘉嘉，來讓爸爸看看，你又學會了哪些東西？”
小瑞把嘉嘉遞給了李先生，在一旁說︰“他好像會叫爸爸了，今天早上一醒過來，叫了幾聲。還會認紅色衣服。還有，昨天在他外婆家里，還想自己拿勺子吃飯呢。”
李先生不復剛才對兒子的熱情，只是很平淡地問了一句︰“是嗎？”
就又對著嘉嘉說︰“來，叫一聲爸爸我听听。”
嘉嘉小嘴一張，開始‘叭，叭，叭，叭’的叫了起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叫爸爸，反正李先生笑了。
李先生又對麗芳說︰“大姐，今晚有幾個朋友來家里吃飯，你準備一下。”
麗芳問︰“大概有多少位？”
李先生說︰“七八個，十來個吧，你過去和雪梅說一下，讓她來給你幫忙。”
麗芳說︰“好。做中餐嗎？”
李先生說︰“做自助西餐吧，簡單些。”
麗芳心想︰簡單個p，西餐是我的弱項。
口里還是應了下來。趕緊跑出院子去告訴趙師傅，自己還要臨時加菜單。
現在家里請客，一般都是李太通知麗芳了，今天又換了李先生親自來通知。
不知道是夫妻之間出了問題，還是客人特別，麗芳自然是更加不敢怠慢了。
李先生安排完家里的事情，又抱著嘉嘉去了院子里，看他的樣子，情緒居然絲毫沒有受到昨晚的影響？
麗芳打開瑩瑩房間的監控，看李太穿著一身睡衣，進了瑩瑩的房間，麗芳便沒有上二樓，去廚房重新開起了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