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快做好的時候，客廳傳出驚喜的男聲︰“君君來啦？”
是李先生。
一身藏藍襯衫和黑色長褲，一只手很隨意地提著小包，另一只手里拿著手機。正平靜地看著沙發上的一幫人。
錢小姐的臉上出現一絲怒色，又很快隱去了，呈現出漠然無視的神情。
君君說︰“爸爸，我今晚不用練琴，所以媽媽帶來我和哥哥玩一會。”
瑩瑩見爸爸回來了。大聲說︰“爸爸，姐姐今晚和我睡。”
李先生平時進門都是把小包隨手放在茶幾上的。今天沒有。
把小包放在儲物櫃頂上後聲音輕快的說︰“好！一會吃完飯你們和哥哥一起，都跟著周老師做作業。”
接著又對麗芳說︰“大姐，有沒有什麼做起來比較快的菜？給他們加一個菜吧。”
麗芳說︰“錢小姐帶了兩個菜來。”
李先生隨意朝餐桌上掃了一眼說︰“哦，那也行。”
錢小姐不滿的瞟了李先生一眼，說︰“一見到孩子也不問問別的，就是學習。”
李先生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就朝樓上去了，全程沒有看錢小姐一眼。
李小姐從廚房出來，開始朝餐桌上端菜了，隨口說了一聲︰“可以吃飯了。”
李先生頭也不回的邊朝樓上走邊說︰“讓他們吃吧。我不吃。”
錢小姐也起身了。提高聲音說︰“我還有事。一會你送君君回去。”
李先生本來已經快要走到樓梯拐角處了，听見錢小姐的話，停下了那雙修長筆直的腿，又下來了。
他站在樓梯口眼楮看過��，又看過君君。
這對兄妹倆也許是見過太多次父母爭吵了，這時候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表情里有不加掩飾的擔心和緊張。
只有瑩瑩搞不清狀況，見爸爸又下來了。高興地笑著說︰“爸爸，我們吃飯吧。”說著就要牽著姐姐起身。
李先生對著已經起身，準備出門的錢小姐說︰“你陪孩子們吃了再走吧。我會安排人送君君回去的。”
語氣很誠懇。說完又快速的看了看幾個孩子，轉身上樓了。
麗芳說︰“錢小姐，飯菜好了。您和孩子們一起吃吧。”
錢小姐把手里的包重新放在沙發上，小聲說︰“你們去洗手吧。”
說完就伸手去扶兒子。
��笑著說︰“我自己試試看。”
錢小姐緊張地說︰“那可不行，都說了不能二次受傷。媽媽扶著你吧。”
說完不由分說的拉起了兒子的胳膊。
麗芳給兩個小姑娘洗完手，讓她們坐下，瑩瑩見到烤鴨，歡呼了起來。
麗芳把烤鴨里面附帶的手套給她們戴上。錢小姐和��也從洗手間出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孩子們都喜歡吃外面的東西。
幾個孩子各自忙活著卷烤鴨。
瑩瑩還不會卷，于是麗芳站在旁邊幫她卷了幾個。
錢小姐給自己卷好一個，放在嘴里慢慢嚼著。滿眼憐愛的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
正吃得熱鬧時，李先生下樓了。
看來已經洗過澡，換了一身衣服了。溫文爾雅的站在客廳中間，看著餐桌上熱鬧的一幕。
錢小姐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了。
瑩瑩大聲說︰“爸爸，快來吃飯！”
君君也扭過身子，小聲說︰“爸爸，來吧。”
李先生猶豫了一下，就朝餐桌走了過去。
站在君君背後，對幾個孩子說︰“我不吃了。你們多吃點吧。”
錢小姐面無表情，嘴里機械的嚼著什麼。
��問︰“你吃過飯了嗎？”
李先生說︰“我不餓。”
麗芳剛才給瑩卷了幾只烤鴨卷放在她的盤子里，這會兒，她拿起一只遞給李先生說︰“爸爸吃一個吧。錢阿姨買來的。很好吃的！”
李先生沒有接，只沉聲道︰“我還有應酬。”
錢小姐白了李先生一眼，對瑩瑩說︰“他不吃就不要給了，你自己吃吧。他一會兒去外面吃大餐。”
瑩瑩仍伸著手，對爸爸說︰“吃一個吧。”
��說︰“他不會吃的。”
瑩瑩看了一會兒哥哥，又看了看低著頭的君君，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把烤鴨卷默默放回盤子里，自己吃了起來。
李先生又看了一眼三個孩子，轉身朝大門口走去。
又給瑩瑩夾了些菜，麗芳就準備去廚房吃飯了。
錢小姐說︰“阿姨，你們把烤鴨和燒鵝分一點去吃吧。”
看了看幾個孩子，他們吃得正起勁。
于是麗芳說︰“不用了。讓孩子們吃吧。”
錢小姐說︰“小孩子遇到喜歡吃的都是使勁吃，一次吃膩了以後就再也不會吃了。你分一點去吧。”
這麼說話，就是真心實意的。麗芳拿了一只盤子出來，每一樣象征性的分了一點。
和李小姐去廚房吃了起來。
李先生才出門不久，君君就又開始和瑩瑩說起了話。��也和媽媽邊吃邊小聲聊著天。
錢小姐不發脾氣的時候，很斯文。不但吃相文雅 ，而且說話也柔聲細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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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太多次離婚後的錢小姐和李家人相處，麗芳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還能再次坐在這個家里吃飯。
只怕錢小姐自己也沒有想到過吧。
不知道是哪個嘴損的狠人說過︰一個好的前任就應該像沒了一樣。
可是，有了孩子的兩個人，兜兜轉轉，千回百轉的，只怕也很難做到完全不接觸吧。
蘭因絮果，花開花落自有時。
今天周老師來了以後，直接去了二樓等孩子們。
所以，一吃完晚飯，錢小姐就說︰“你們趕緊上去吧。”
說完就扶著��朝電梯口走。
君君小聲說︰“媽媽，我晚上能住在這里嗎？”
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媽媽，眼里充滿了期盼。
四歲的瑩瑩拍著手笑道︰“可以可以。”
錢小姐掃了瑩瑩一眼，對君君說︰“你沒有校服換呀。”
��說︰“可以讓阿姨今晚洗了烘干。”
錢小姐的臉上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答應道︰“那好吧。”
李小姐和麗芳也跟到了電梯旁。電梯門開的時候，三兄弟先進去。
錢小姐正準備進去的時候，瑩瑩用兩只小手攔著說︰“阿姨，你回家吧。”
雙臂伸直，五指張開，仰著臉用一雙眼楮無比認真的看著錢小姐。
��伸手拉了瑩瑩一把說︰“你走開！”
錢小姐的表情錯愕了一瞬間，穩了穩神說︰“我扶哥哥上樓再走呀。”
瑩瑩回頭看了哥哥一眼，還是用手攔在前面說︰“兩個阿姨可以扶呀。”
錢小姐妥協了。對��說︰“你們好好學習，媽媽還有事。先走了。”
��說︰“好吧。”
李小姐陪著他們三兄妹上樓去了。
錢小姐拿起自己的包對麗芳說︰“阿姨，麻煩你了，要照顧這麼多孩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麗芳送錢小姐出門，在前面院子里，錢小姐停了下來。踏過草坪去到那棵羅漢松前站著。
這是當初麗芳剛上戶時，院子里為數不多還活著的一棵樹。
今天是陰天，院子里早早地就陷入了昏暗里。那株羅漢松的針葉呈現出厚重的墨綠色，在晚風中輕輕顫動。
良久，錢小姐回頭問麗芳︰“這棵樹已經長這麼大了啊？”
說完，伸手在樹葉上拂了一把，臉上現出一絲笑意。
麗芳說︰“是啊，長得快呢。”
時間是一名偉大的魔術師，能悄悄塑造和改變世間萬物。多少歲月不可再回頭。
錢小姐不再逗留，快步出了院子，頭也不回地上車，利落的倒車，離去。
保姆麗芳目送著錢小姐的車子無聲的朝小區門口駛去，一直到看不見了，才關上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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