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後，一行人去了老宅前。
正要按門鈴，��眼尖的發現院門只是虛掩著。
看來老爺子夫婦早就為孫子孫女的到來做好了準備。
這個季節，老宅的院子里有了點花木扶疏，曲徑通幽的感覺。孩子們奔跑在石板路上的腳步驚擾了這份清靜。
李老爺子大概听到動靜，已經站在了大門口。笑咪咪的看著兩個孩子換好拖鞋一起進屋。
孩子們進屋，大聲叫了各位長輩。��一屁股把自己彈在了沙發上。
瑩瑩則靠近奶奶坐了下去。
李老太太伸手摟著瑩瑩的肩，笑著問麗芳︰“她在家听話嗎？”
麗芳說︰“听話倒是听話。就是下午見到她哥哥回來，哭了一場。”
李老太太問︰“瑩瑩，你今晚在我們這邊睡好嗎？姐姐就和我睡過。”
瑩瑩毫不猶豫的搖著頭說︰“哥哥在家呢。”
老爺子小聲說︰“算了，她從出生就呆在那邊呢。再說小王以前也帶過她。”
雪梅和小崔兩人在廚房做飯。
麗芳走進去，見篦子上已經擺滿了餃子，今天吃餃子。
小崔還在熱火朝天的炒菜。一點也沒有客人的架子，倒像是把自己也當保姆了。
灶台上已經擺了好幾個炒好的菜，有紅燒排骨、牛肉炖土豆、油炸蝦尾、鍋塌豆腐、一盤清蒸魚應該是中午剩下的、肉沫紅燒茄子，還有一個瘦肉雞蛋絲瓜湯。
都是些家常菜，要做到色香味俱全，可口下飯，也不容易。
單從這些菜，南北菜系和飲食習慣。在這個家已經融合了。
李小姐過來刷一聲拉開廚房門笑著問了一句︰“需要幫忙嗎？”
麗芳和雪梅沒有說話。
小崔回頭笑道︰“不用了，馬上就好了。”
李小姐說︰“好吧，人多了在廚房也轉不開。辛苦你們啦。”
說完又刷一聲拉上廚房門走了。李家廚房具體多大麗芳沒有量過，但目測少說也有二三十來個平方。
那盆湯用一只白底藍花的大瓷碗盛著，里面還放了一只潔白的瓷勺。乳白的湯汁，碧綠的絲瓜條金黃的雞蛋之間夾雜著粉嫩的瘦肉絲。上面還點綴著點點蔥花。一看就就想喝。
麗芳笑著問︰“這是你們誰的手藝呀？”
小崔回頭說︰“嗨，我看見早上趙師傅買了絲瓜，瞎做的。”
麗芳請教︰“為什麼雞蛋要煎成塊放在里面？直接把湯做好了起鍋前把蛋液倒進去，做成蛋花不好嗎？”
小崔說︰“煎一下香啊。你看這湯色白白的，蛋花有有這效果嗎？”
麗芳決定改天試試。
雪梅沒有插話，只管把配好的菜遞給小崔，再把炒好的菜端到一邊放好。
另外一口鍋里，大半鍋水已經沸騰了。
小崔炒完最後一個菜，開始煮餃子。
麗芳和雪梅拿了餐具出去擺，又把炒好的菜朝餐桌上端。
看來這段時間兩人沒少配合。
老爺子和��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象棋。
李老太太帶著瑩瑩和梅姨坐在沙發上，李小姐也坐在沙發的一角。
梅姨不時問一下瑩瑩哪一年生的？讀多久幼兒園啦？該什麼時候上小學之類的。
李老太太一一簡單作答。
李小姐偶爾也補充一下瑩瑩的日常趣事。惹得兩位老太太輕聲笑。
氣氛倒也祥和。
李小姐不經意間朝這邊一看，發現了麗芳和雪梅在忙碌，于是起身來到餐桌這邊，幫忙端菜。
雪梅說︰“李小姐，我們馬上就端完了，你等著吃就行了，不用忙活了。”
李小姐輕輕皺著眉頭直直看著雪梅。
雪梅也不看她，說完就又快手快腳地干著自己手上的活。
李老爺子叫道︰“小李，你去地下室叫老趙上來吃飯。”
于是，李小姐朝地下室去了。
��說︰“飯好了沒有啊？一會周老師在那邊等著急了。”
麗芳說︰“馬上就好了，你們這局下完就別下了。”
��起身說︰“那別下了，這一局還要好久呢。”
老爺子笑哈哈地說︰“男子漢願賭服輸，眼看著要輸，就找理由撤。哪能這樣啊？”
李老太太笑道︰“你和孩子認什麼真呀？”
梅姨笑道︰“你爺爺小時候比你還耍賴呢。那一年他回老家過暑假，和小伙伴打賭輸了，自己跑得躲了起來，全村人都幫著找，最後才在柴垛里給找了出來。我們的外公外婆嚇死了。”
說完自己用手輕輕撫著胸口平喘。
��笑道︰“我記下來了，以後爺爺再說我，我就說他。哈哈。”
李老爺子笑得眼角魚尾紋更深了，對梅姨說︰“我們都多大年紀了？還拿小時候的事出來糗我。”
��笑著跑去洗手。
李老太太對李老爺子說︰“你也去洗洗手，別光顧著笑。”
趙師傅和李小姐上來了，餃子也正好出鍋了。
今天的餃子，不用吃就知道餡里有韭菜了。薄薄的皮兒里透出綠色，隨著廚房門打開，韭菜的香味早就飄滿了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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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院子里種了好幾畦細葉韭菜，這味道，市場上買的根本就沒法比。
大家也不客氣，很快就都坐了下來。
小崔和雪梅還在廚房忙著。
雪梅說︰“你去吃飯，我來煮。再怎麼說你是客人。”
李老太太叫道︰“小崔，你來吧。讓雪梅煮。”
梅姨夾了菜去小花幾上單獨吃。
李老爺子說︰“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就在桌上吃，不打緊！又不是傳染病！”
梅姨說︰“家里有孩子和年輕人呢。”
李老太太慢慢的把餃子夾到瑩瑩碗里，怕燙著孩子，又細心的把每一個餃子從中間夾破。
那碧綠的汁水和熱氣，就一起冒了出來。香味也更濃了。隱隱看到里面有粉白的瘦肉和紅色的蝦仁。
梅姨不再說話，堅持在花幾那邊吃。
雪梅煮好餃子，直接端了一盤放到梅姨那邊說︰“這是白菜豬肉餡的。小崔怕您吃了韭菜消化不好。”
梅姨飯量不大，但吃得慢。
韭菜豬肉蝦仁餡的餃子大家都很愛吃，趙師傅和��早就是沉浸式的吃法了。
連一向斯文優雅 ，和李先生一樣怕吃完有韭菜味的李老太太也吃了不少。
吃到高興處，趙師傅和小崔討論起了小時候過年包餃子的事情。
這個話題一下子勾起了大家的回憶。
趙師傅說︰“我們那邊一個人一年吃不了五斤肉，太窮啦，都是吃土豆。”
李小姐說︰“你說的以前吧？現在哪還有這樣的地方呀？”
趙師傅說︰“現在也一樣，我們那里的土壤薄，只適合種土豆，如果不出來打工，呆在家里種地還真吃不上肉。”
老爺子說︰“先要把路修好，路修好了才能和外面接軌。否則里面的東西運不出來，外面的進不去。”
趙師傅說︰“山太多太大了，一道又一道高高的山梁爬到人絕望。而且土地貧瘠種不出東西，修路也就沒有多大價值。”
李老太太說︰“那真是一眼望到頭的日子，幸虧你出來了。”
��已經吃完了。坐立不安的看著大家。周老師晚上要來給他上課。
可瑩瑩還在埋頭苦干。
麗芳對聊得正起勁的李小姐說︰“��著急回家寫作業。”
李小姐看了看��，又掃了眼正在說話的趙師傅，慢慢起身道︰“我和他先回去吧。”
��听了，馬上起身說︰“爺爺奶奶，我先回去了。”
說完就朝大門口走去。
瑩瑩馬上靈活的扭動著小身子去看哥哥。又不知所措的看向麗芳，一臉的焦急。
麗芳說︰“寶貝慢慢吃，我們吃飽了再回去。周老師不會責備你的。”
瑩瑩低頭加快速度吃了起來。
梅姨看著瑩瑩，微笑著說︰“她媽媽要住一個月才能回家呀？唉喲，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是享福啊。”
李老太太小聲說︰“現在哪個年輕人生孩子不住月子中心啊？有人還住兩個月呢。”
李老太太似乎不願意外人說自己的兒媳婦，又繼續說道︰“我們小艾算不錯了。懷孕到生，吃穿用度也沒有特別要求。挺好伺候的了。”
梅姨說︰“那是。不是我說，有大嫂您這樣的婆婆，可真是她的福氣。”
小崔說︰“媽，你吃完了嗎？”
梅姨說︰“還剩兩口。”
瑩瑩抬起頭說︰“我吃完啦！”
李老爺子慈愛的看著孫女說︰“吃完了趕緊和阿姨回去吧。”
麗芳起身把她抱下了椅子，瑩瑩站在地上揮手著說拜。
小崔打趣道︰“別回去了，就在這邊跟著我睡。”
瑩瑩一听，嘟嘟朝大門口跑。
引得眾人大笑。
李老太太起身，把孫女送到了大門口。
第二天一早，麗芳趁著瑩瑩還沒醒，把二樓和三樓的地仔細拖一遍。
就因為昨天沒拖地，麗芳一整天都心里惦記著，就像沒有洗臉一樣不舒服。
拖完出了一身汗，看著上好的柚木地板光潔如新。
麗芳心里終于得勁了。
李先生打回電話來對麗芳說︰“大姐，你別整天讓瑩瑩玩，也讓她學學算術，背背古詩什麼的，讓她自己練習單詞，讀繪本。別讓她好不容易養成的學習習慣又廢了。”
麗芳應了下來，帶著瑩瑩玩一會就學一會。
大概對兩個保姆昨天的表現很不滿意，李老太太今天下午又過來了。
有點突擊檢查的意思。
當時麗芳正帶著瑩瑩在沙發這邊背唐詩，李小姐午睡起來後就在收拾鞋櫃。
李老太太先是問了早餐和午餐給孩子們吃的什麼？又問了晚飯準備情況。上二樓三樓都看了個遍，還去院子里也走了一圈。
進屋後對麗芳說︰“今晚我就不叫你們過去吃飯了，她們今天去醫院了，在外面跑一天回來不安全。”
麗芳說︰“好。”
末了，叮囑瑩瑩听話，就順著馬路慢慢悠悠的又回去了。
她一走，李小姐說︰“天天來看也沒有用。不是我們不干活，是家里沒有人，活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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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芳說︰“是呀，想起前段時間，一大家子人在家里，吃喝拉撒的，真是忙不過來。現在是真的悠閑。”
李小姐說︰“享受吧，等李太生完孩子回來，夠咱們忙的。”
因了雇主不在家，同是保姆的兩個人工作上輕松了，互相之間說話也多了些。聊天也隨意了。
這一天夜里，就在萬籟俱靜中，麗芳又醒了。
今天連廁所也不想上。單純就是到點醒來。
一時睡不著，拉開了窗簾欣賞一下夜景。
先是望了望天上已經殘缺的月亮，又望向院子里，總覺得遮陽傘下坐著一個人。
本來從上往下看去，是看不到遮陽傘下來的桌椅的。可有一條腿伸出了傘外。
麗芳開始以為是一個什麼東西放在那里。可越越像人腿，看了一會，它還縮回了傘下。
麗芳才確定是一條人的腿。
凌晨十二點的院子里，麗芳一點也不懷疑是別人，只能是李小姐。
也不便下去問她，麗芳拉上窗簾，下意識的走到門邊，繞過客廳去檢查��的房門關好了沒有。
用手擰不開。然後又躡手躡腳回到房間，把門反鎖上。
再打開小燈，看了看床上睡著的瑩瑩。麗芳的心才算稍微放松了下來。
其實麗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可就是下意識的做了。
第二天一早，麗芳下樓吃早餐的時候，見到一臉平靜正在廚房忙碌的李小姐。還是忍不住問了︰“李小姐，昨晚是不是你坐在院子里？”
李小姐倒也沒有表現出驚訝，很平靜的問︰“你說的什麼時候？”
麗芳說︰“半夜，凌晨。”
李小姐說︰“可能是吧。”
什麼叫可能是？麗芳追問道︰“你半夜坐在院子里干嘛？怪嚇人的。”
李小姐說︰“那你怎麼知道我半夜坐在院子里呢？”說完，臉上露出了笑意。
在這個看似美好安靜的清晨，麗芳不敢看李小姐的笑。也不再接話。
李小姐說︰“你也睡不著對不對？成年人各有心事。各有失眠的理由。”
李小姐，一個有故事的人。麗芳總結道。
這一天晚飯後，李先生回來了。
麗芳剛洗完澡從自己房間出來，準備去院子里晾衣服，就听到有人在按大門密碼。
于是，麗芳站在客廳，想看看到底會是誰。
門一開，李先生出現在門口。
麗芳睜大眼楮問︰“你怎麼回來了？”
李先生嗯了一聲。
沒有想象中從醫院回來的那種不修邊幅，模樣仍是干淨清爽。臉色深藏不露。
李先生身上穿的不是前天去醫院的那套衣服。已經換了一套。
大概覺得回答得過于簡單，又補充了一句︰“找了人看著，我回來有點事。”
麗芳問︰“生了嗎？”
問完了，嘴巴張得大大的看著李先生。
李先生把車鑰匙放在茶幾上說︰“生了，我回來洗個澡拿點東西就走。”
麗芳還想問，李先生先開口了“他們倆在二樓？”
麗芳說︰“在！跟著周老師呢。”
心里一急，抬起頭就想扯著嗓子朝上喊。
李先生邊朝樓梯走邊說︰“不要喊。”
麗芳衣服也不晾了，跟在李先生身後上樓去。
瑩瑩看到爸爸上樓了，邊叫就邊起身朝樓梯口跑了過來。
李先生朝周老師點了點頭。才說道︰“瑩瑩寶貝，這幾天在家乖不乖？有沒有听周老師的話？”
瑩瑩笑得無法自持，邊朝爸爸身上撲邊激動得語無倫次地說︰“我听周老師話，听阿姨話，听哥哥話。”
��看著妹妹，嘴里發出了一聲嫌棄的“咦~~~。”
李先生望著兒子，嘿嘿笑了兩聲，對瑩瑩說︰“你等一會兒，爸爸身上髒。先去洗澡再抱你。”
說完示意麗芳照顧瑩瑩，就朝主臥走去。
瑩瑩嘴一扁，小聲對麗芳說︰“媽媽還在醫院。”
說完，一雙大眼楮可憐巴巴看著麗芳。
麗芳把她抱起來說︰“不是和你說過了媽媽要一個月才回來的嗎？”
為了避免她哭起來影響��學習。麗芳抱著她下了一樓。
把電視打開，聲音開得很小，讓她看著。
平時很喜歡看的節目，今天她有點心不在焉。一會就看一眼樓梯口。
不多時，李先生就下來了。
走過來抱起瑩瑩放在自己腿上問︰“你想媽媽沒有？”
瑩瑩扭著身子調整到把自己的雙腿跪在爸爸腿上，和爸爸相對而望著說︰“想！快讓媽媽回來吧。”
李先生說︰“媽媽給你生了個小弟弟，你高不高興？”
瑩瑩說︰“不高興。我想讓媽媽回來。”
李先生皺了皺眉，裝著一臉無奈的說︰“不高興嗎？小弟弟以後可以和你一起玩，叫你姐姐。長大了還能保護你。”
瑩瑩說︰“他和媽媽一起回我們家嗎？”
李先生笑道︰“對，和媽媽一起回家。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你在家好好學習。”
看著李先生摟著瑩瑩在那邊親昵的說話。麗芳在想，關于李小姐的那幾件事情，要不要對李先生說？
自從麗芳上戶，他們家前前後後來過很多保姆了。麗芳還從來沒有在雇主面前告過任何一個同行姐妹的狀。
可這位李小姐，實在是一言難盡。有些舉動挺奇怪的。
可是，如果自己現在和李先生說，會不會有搬弄是非之嫌？
就在麗芳猶豫不決時，李小姐上樓來了。
李先生對李小姐說︰“走，我們上四樓看看去。”
一行人坐電梯上樓去了。
留下麗芳一個人在一樓還沒想明白。
再下樓的時候，李先生對李小姐說︰“可以讓人盡快來施工了，要特別留意我們剛才說的那些。”
李小姐聲線甜美的回應道︰“我知道了，李總。”
李先生又說道︰“讓他們多找些人來，最好在太太回家之前能完工。”
李小姐說︰“好的，我會催他們的。”
李先生問瑩瑩︰“你是和王阿姨玩，還是上樓找周老師？爸爸要去醫院陪媽媽了。”
瑩瑩摟著爸爸的脖子不肯松手，李先生又哄了幾句。
就把她交給了麗芳，匆匆說了一句︰“我走了。”
就大步流星朝大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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