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漆黑的夜里，空曠的客廳中，兩個男人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了麗芳的耳朵里。
一個清朗的聲音自然是李先生的。另一個聲音渾厚磁性。
又听了好幾句，才和李先生的那位堂妹夫對上號。準確的說，是前妹夫，因為李先生的堂妹已經和他離婚了。
听到客廳里李先生說︰“你先坐一會，我去拿酒。”
這是干啥？兩個失意人要借酒澆愁抱頭痛哭啊？
麗芳听到有人朝地下室去了，很快又上來。
客廳里陷入長久的沉默，只能間或听到玻璃器皿輕輕踫撞的聲音，極清脆。
良久，堂妹夫沉聲道︰“那個項目你如果能加入的話就好了。”
李先生小聲說道︰“我們現在的項目已經夠多的了，這幾年，還是穩當點吧。”
堂妹夫道︰“你現在變了，做事開始思前想後了。”
李先生先是輕輕嗯了一聲，才說道︰“目前公司的運營很成熟，這幾年大環境不好，不再適合冒進了。”
堂妹夫說︰“可我不行啊，離一次婚傷筋動骨的，公司需要快速的發展才能恢復元氣。”
李先生道︰“步子邁的太大小心摔跤。”
堂妹夫又說了些話，說到了一些他們行業的專業術語，麗芳沒有听懂。
顯然，李先生並不想和他在生意上有太多牽扯，轉了話題問︰“孩子現在都跟著小美生活？”
堂妹夫說︰“嗯，孩子雖然我和她一人一個，可考慮到兩個孩子一起生活以後兄弟感情才會深厚，所以都跟著小美生活。他們的費用由我負責。”
李先生似乎很欣慰︰“難得小美肯同意。”
堂妹夫長長的舒了一口聲說︰“是啊，離婚後，反而很多事比以前好商量了。也許我們天生只適合做朋友吧。”
李先生說道︰“你最近怎麼樣？”
堂妹夫說︰“老樣子，接觸過幾個，沒看出女人味，倒一股人民幣的味道。沒意思，呵呵。”
李先生說︰“這些事也看緣份，喝酒吧。”
堂妹夫說︰“看看你這幾年，事業上順風順水，家里熱熱鬧鬧，再看看我，混成孤家寡人了。”
李先生沒有接話。麗芳又听到了踫杯的聲音。
隔了好一會，李先生才說道︰“哪個山頭的歌都不好唱。”
堂妹夫說道︰“大嫂的性格沒得說，不多話不多事，安靜靜，本本份份的。如果你和她再過不好，那說出去大家都會覺得是你的問題了。哈哈。”
年少時就在國外相伴相隨，回國後，最開始在事業上也是互相幫扶，後來又做了親戚，兩人之間說話自然是暢所欲言。
李先生哼哼笑了幾聲，才說道︰“是啊，認識的人都說她安靜脾氣好。連大哥大嫂都夸她。我們倆有矛盾了，也總說我。”
堂妹夫小聲問︰“兩人又鬧矛盾啦？”
李先生說︰“我怎麼覺得你有點興災樂禍的？”
堂妹夫馬上換了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哪能啊？我比誰都盼著你好。你過好了，我也能看到曙光，不是嗎？”
李先生嘆了一口氣說︰“現在不知怎麼搞的，整天別別扭扭的，有時候我都以為自己娶了一副撲克牌。一臉的怨氣。不說她了。听說最近方偉認識一個女的，被纏住甩不掉啦？”
堂妹夫嘻嘻笑了兩聲說道︰“可能太殷勤了，讓對方誤以為是愛情了。哈哈哈。”
李先生笑道︰“哪個小妹妹這麼可愛？要點錢多好，要感情，上哪給去？有也給家里老婆孩子了，輪得到她啊？”
堂妹夫接著說道︰“誰說不是呢？老婆孩子、父母親人、公司、客戶，需要投入感情和精力的地方多了去了，心切成八瓣也不夠分的。”
在有錢人家里做保姆久了，總能听到一些故事。一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偶然的機會認識了一個男人。豪車接送，出入高檔場所，關懷備至，甜言蜜語，會讓女孩很快迷失，誤以為這就是愛情，于是開始認真了。
殊不知，在對方心里，這一切僅僅只是交易的過程。
認知的不對等，只會加快結束的進程。
外面的女人越漂亮越開放越好。娶回家的一定要干淨又本份。這應該是所有男人骨子里的想法，不要 。
陪有錢男人吃喝玩樂的女人有很多，但能讓他付出感情甚至娶回家的，卻絕不會是這些人中的某個人。
這個年代的有錢人，不再是上個世紀的暴發戶了。
他們越來越聰明，很清楚走近他們的每個人懷抱著什麼目的，他們可以偶爾為美貌買單。但僅有美貌，不可能真正走進他們生活中去的。
這是現在一些女孩應該清醒認識到的現實。不要抱不切實際的幻想。否則最終只會讓自己遍體鱗傷。
夜深了，客廳里兩個好朋友還低低的交談著。
第二天一早醒來，開了房門來到客廳，看到茶幾上放著空酒瓶，還有兩只高腳杯，杯底還殘留著一抹紅色的液體。
又看到原本放在茶幾抽屜里的煙灰缸被拿了上來。里面有半缸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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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三樓有一台衡溫的雪茄櫃，里面每一層都放滿雪茄。麗芳看過，都是同一個牌子的。雖然不認識英文，但那些字母全是一樣的。但李先生極少在家里抽，偶爾會在三樓書房里抽一支。
看來內心確實苦悶又憋屈。麗芳麻利的把這些都收拾了，才去開始做早餐。
早餐後送走了��，麗芳以為李先生會很快就下樓，卻沒想到快十點才下來。
聲音沙啞，還在樓梯口就叫道︰“大姐，給我找點感冒藥吃一下。”
麗芳一時嘴快的道︰“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李先生冷嗖嗖的看了麗芳一眼說︰“病來如山倒。”
說完，走到沙發上坐下，並把昨晚隨手脫在沙發上的外套蓋在自己身上。
麗芳拿了藥和水給他，回了廚房。
這一天，李先生吃完藥，又吃了些早餐，就上三樓去了。待到晚上又出去了。
麗芳記得剛上戶時他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現在則是晝伏夜出。
第二天是周六，李先生的叔叔嬸嬸來看望李老太太。
李太帶著小瑞和瑩瑩一起回來了。
身上穿著一件寬松的米白色羊毛裙，搭了一件貂毛的馬甲，既休閑又時尚。薄施粉脂，面帶微笑，臉上一派嫻靜。麗芳看她這個樣子，很難想象他們夫妻還在冷戰，也不像是前幾天剛和李先生大吵過。見了老爺子夫婦，先叫爸媽，又讓瑩瑩叫爺爺奶奶。
老太太臉上始終帶著笑，把李太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五個多月的身孕，小腹已經明顯的凸出了。身體其他部位仍然沒有變化，從後面看仍然腰肢縴細，削肩薄背。
老太太笑得比平時要熱情些，說︰“小艾，快坐下吧。”
老爺子在李太叫他的時候，淡淡的應了一聲，就坐下開始喝起了茶。這會見到李太讓瑩瑩叫爺爺奶奶，才露出了笑容說道︰“瑩瑩，快過來爺爺這邊。讓爺爺抱抱又長胖了沒有？”
瑩瑩今天穿著一條黑色卡通圖案的運動褲，上身是紅色的加絨衛衣，胸前也有可愛的卡通圖案。頭上的兩只羊角辮上還扎了粉紅色，小小的蝴蝶結。不僅活潑，還喜慶。
這會听到爺爺叫自己，邁著小腿就跑到爺爺身邊，老爺子伸出兩只手，把孫女抱起來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說︰“哎呀，又長胖了不少呢。”
老太太和李太也已經坐了下去，听到丈夫的話，有些嗔怪的說︰“才幾歲的小孩子，什麼胖啊瘦的，健康就好。”
老爺子笑道︰“胖點好呀。”
李太並不說話，只是望著女兒，臉上帶著些微笑。
麗芳和雪梅在廚房準備午飯，听到客廳里大人有些冷場，只有老爺子和瑩瑩一問一答的。
家里熱鬧，就是靠孩子熱鬧。
過了一會，李老太太說︰“小艾，你住在外面，有沒有什麼不方便的？”
李太小聲回答道︰“沒有。挺方便的，也不算外面，我結婚前買的房子，里面該有的東西都有。”
老太太沒的接話，只是呵呵笑了兩聲。
老爺子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說︰“住幾天就回來吧，也沒有什麼原則性的問題。哪家不吵架啊？”
李太轉了話題問道︰“爸，叔叔他們是上午來嗎？”
老爺子高興的說︰“是啊。應該是上午來。我打個電話問問來了沒有？”
今天早上來，直到現在，老兩口的表現就能看出來，誰的親人誰盼著。老爺子一提到弟弟，臉上就不自覺的帶了笑。反之老太太則淡定多了。
血緣親情，到多大年紀，也是親疏有別。一望便知，眼底眉梢騙不了人。
老爺子打完電話沒多大一會，門鈴就響了。
麗芳透過窗戶，看到只來了叔叔嬸嬸兩個人。
進屋寒喧落座後，再也沒有人提起李太住在外面的事情了，大家先是夸了瑩瑩一陣。
小姑娘本來就不怕生，挨個叫著爺爺奶奶。叫完了，又跑到李先生嬸嬸面前拉了拉她的衣服說︰“你的衣服好漂亮呀。”
惹的滿屋的人哈哈大笑，李先生的嬸嬸問︰“這屋里誰的衣服最漂亮？”
瑩瑩不加思索的回答︰“我媽媽最漂亮！”
李太提醒道︰“小奶奶最漂亮呀。”
可瑩瑩並不配合，越發大聲的說︰“你最漂亮！”
眾人又笑了一陣，李太說︰“小瑞，你把她帶去玩吧。”
于是，小瑞帶著瑩瑩去了院子里玩，大人們在屋里聊天。李太沒怎麼說話。
今天，��是李先生接回來的。父子倆推開虛掩的院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院子里的瑩瑩。
瑩瑩也見到他們了，在石板路上有些跌跌撞撞的跑向哥哥和爸爸。
李先生把隨身的小包遞給了兒子，快跑幾步上前抱起了瑩瑩。父子三人一起進了屋。
他們打過招呼後，飯也快好了。
雪梅出去通知開飯。
十一個人，坐了一大桌。
從李先生進屋開始，兩夫妻就沒有說話。
麗芳只听到李太問了��一句︰“你上完補習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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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是回答上完了。
就是這一家人很有默契的，誰也沒有提李太在外面住這件事，連��也滴水不露。
麗芳不知道是李先生提前囑咐過他，還是他自己就知道。
只有瑩瑩不懂事，嘰嘰喳喳的不停說話，李太小聲說︰“你安靜點。”
小姑娘馬上也意識到這是公共場合，圓圓的眼楮機警的四處看了看，不再說話了。
等四位老人都落座後，李太也坐下了。李先生默默的坐在了她的身邊。
席間，叔叔嬸嬸也問了問公司里的情況。李先生都很漂亮的回答了。
提及堂弟，親熱的稱之為二弟，而且還把堂弟妹表揚了一番，說他們為公司立下不少功勞，並細數哪一個項目里面，他們起到了什麼樣重要的作用。一副兄友弟恭，和諧相處的樣子。
直說的叔叔嬸嬸頻繁滿意的點頭。
叔叔說︰“總算他能做點事了，也是你這個大哥這些年提攜的好啊。”
李先生馬上說道︰“這都是您教導出來的。”
李太安靜的坐在丈夫身旁吃飯。
瑩瑩則由小瑞顧照著。一如繼往的埋頭苦干。她就是這樣，要麼不停說話，不讓說話的時候，她就是最棒的干飯小能手。
李先生邊說著話，邊不動聲色的朝李太面前的盤子里夾著菜。李太的表情里既沒有感謝，也沒有抗拒。
他夾的快，李太吃的慢，很快，面前的盤子里就堆了起來。
嬸嬸打趣的對著李老太太說︰“別看他一臉嚴肅，還挺會疼媳婦的。”
李先生笑道︰“這方面我可趕不上二弟。”
李太抬起頭說︰“叔叔嬸嬸，咱們是一家人，你們就不要客氣了，慢慢吃。”
說完，輕輕把筷子擱在了面前的盤子上，看樣子不準備再吃了，仍坐在位置上。
她面前的盤子里，還有很多李先生夾的菜。
李先生邊和叔叔聊天，邊在李太面前的盤子里夾菜吃。
夾了幾筷子，直接把盤子挪到了自己面前。一切做得自然而然。
今天沒有人喝酒，所以一頓飯吃的並不久。
飯後，��也在沙發那邊坐了一會，突然對李先生說︰“爸爸，我和瑩瑩回去喂烏龜啦？”
李先生輕快的說︰“去吧。”
這時，原本听著大家聊天的李太細聲細氣的說道︰“不要了吧？她一會就該午睡了，讓小瑞阿姨哄她睡覺吧。”
小瑞正在喂瑩瑩吃水果，小姑娘听到哥哥要帶自己回去喂烏龜，頓時來了精神。
小瑞多聰明呀，听了李太的話，哄著瑩瑩說︰“啊~~吃一塊甜甜的梨。”
小姑娘可不吃這套，繼續扭著胖乎乎的小身子要下去。
李太輕喝道︰‘瑩瑩听話!快點吃水果。’瑩瑩撅了撅小嘴，不動了。
李先生就坐在李太身旁，仍然和叔叔，還有自己的父親說著話。
��走過去握著瑩瑩的手，輕輕搖晃著說︰“你的小烏龜快要餓死啦，哈哈哈。”
瑩瑩臉色一怔，水果也不吃了。從小瑞身上爬了下去。走到李太身旁說︰“小烏龜快餓死了。”已經是帶哭腔了。
老爺子看了看孫子孫女，笑著哄著︰“哥哥和你開玩笑的，快回去喂它們吧。”
李先生也對兒子說︰“帶著妹妹回去吧。”
李先生這時才轉過頭，很溫柔的對李太說︰‘讓他們先回去吧，孩子們也該午睡了。’
��高興的伸手拍著妹妹的後背說“走吧。”
麗芳和小瑞帶著兩個孩子出大門的時候，听到李先生對李太說︰“你也回去午睡一會再過來吧。”
沒有听到李太的聲音。麗芳一行人出了院子，徑直回了這邊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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