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芳多嘴多舌的問了那一句後，車內原本放著班得瑞鋼琴曲《初雪》，戛然而止了。
經過剛才一輪提速後，車內安靜的只能听到輪胎摩擦在地面的聲音。
十一月的深圳，早已褪去夏的火熱，也沒有冬的嚴寒，本該是令人很舒爽的季節。
可現在車內的氣氛有點讓人透不過氣來，麗芳覺得有些胸悶。
于是，伸手把車窗打開了幾厘米的縫隙想透一下氣。
只幾秒，車窗就刷的一聲又被關上了。
深沉的男低音從前排傳了過來︰“灰塵太多。”
接著，空調就被打開了。胸悶瞬間緩解不少。
李先生在前排又說話了︰“女孩子跟著繼父生活，很多不方便。等到青春期，問題會更多。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看透別人的心。”
麗芳知道他在說君君。
麗芳之前就從秋艷的口中知道錢小姐新交了男朋友，對方還有一個和��差不多大的兒子，而且那個兒子不接受錢小姐。其他信息不太清楚。也不知道現在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不知為什麼李先生突然說起，只得沉默著。
可能他現在就是想傾訴一下，既不需要麗芳給建議，也不需要回應，就是想和身邊最熟悉的，沒有利益沖突的人說一說自己心里的話。
那麼，就做一個好听眾吧。
李先生又說道︰“如果錢曉梅能想得通，同意把君君放在這邊，你能再幫我帶幾年，我就放心了。”
哦哦，重點在這里。
麗芳說道︰“君君從小就是秋艷帶著的。”
李先生說道︰“那個人不行，為人不老實。很多該她干的活，她支使君君干。”
麗芳有些吃驚的問道︰“不會吧？”
李先生道︰“哪里不會？她和君君兩人在家，她要喝水還使喚君君給她倒，吃水果還得君君洗好拿給她。”
雖然秋艷以前做家務和做飯馬虎了一些，可也不至于讓君君干這些吧？麗芳聞所未聞。也不太相信。
李先生說︰“你別看她當著我的面很維護君君，可小孩子是不設防的。我和君君單獨相處時問她一些生活上的細節，一問就出來了。”
說著話，就到了君君的學校，來早了一點點，在外面等了一會，李先生自己下車，牽了君君的手上車。他對這個女兒是滿臉滿眼的心疼。
君君背著自己的書包，臉上笑著。平時很斯文的小女孩，這會有些小心的蹦跳著走了幾步。
麗芳看著越來越近的君君，覺得她比暑假時胖了一點。那個時候的君君，小臉白白的，下巴尖尖的。現在皮膚仍然很白，不過下巴稍微圓潤了一些。看來外公外婆對她的照顧還是要比秋艷精心。
車子駛到半路的時候，李先生問道︰“君君，你看你上學之後，秋艷阿姨在咱們這邊也沒有什麼事情。可是媽媽又沒有人照顧。咱們讓她先回去好嗎？”
君君就坐在麗芳身旁邊，听了爸爸的話，一臉認真的開始考慮起來了。
麗芳心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其實按理說，像李先生這個身份的人，是不應該花精力和時間去考慮一個保姆的去留問題。特別是這個保姆還不是自己家的，只是錢小姐家的。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他心里已經決定要讓君君長住這邊了，不想君君再依賴秋艷。
麗芳有一種預感，錢李兩家重新爭奪君君的戲碼，已經拉開序幕了。
過了好一會，君君才小聲說︰“可是媽媽讓秋艷阿姨來照顧我呀。”
李先生說道︰“王阿姨照顧你不好嗎？”
君君說︰“我以後還要回去媽媽那邊的。”
這大概就是民間說的，金窩銀窩也不如自己的狗窩。
回到小區，李先生並沒有把車開進車庫，而是停在了院外的馬路上。
回頭對麗芳說︰“你帶著她回去吧。”
麗芳打開車門，開始下車。君君嬌聲問道︰“爸爸，你不進去嗎？”
李先生道︰“爸爸還有事。你和阿姨先回去吧。”
麗芳伸手接過君君的書包，等著君君下車後，牽著她開了院門朝內走。
李先生倒車，快速的向小區門口駛去。
一進門，就看到李太和瑩瑩在沙發上笑鬧。小丫頭拿著一只水果硬塞給媽媽吃。廚房里有說話聲。
君君一進門就叫阿姨，李太笑著問︰“君君回來啦？”
瑩瑩馬上拿著水果撲上來叫著姐姐，又要喂給姐姐吃。李太小聲喝道︰“瑩瑩，水果都被你玩髒了，不能再給姐姐吃！”瑩瑩這才安靜的坐在了媽媽身邊。
李太又轉臉對君君說︰“你去洗完手自己拿水果吃吧，她拿在手里玩半天了，不衛生。”
麗芳不管她們的，去了廚房。見到小瑞和秋艷正在做飯。
秋艷說︰“李太以為你晚飯不回來了，讓我們做飯。”
三人說說笑笑在廚房做飯。客廳里傳來君君和瑩瑩咯咯的笑聲。還有在地板上咚咚咚跑來跑去的聲音。
秋艷小聲說︰“你們倆做吧，我得出去看著了。不然一會又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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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芳說道︰“快去吧。”接著切秋艷沒切完的菜。
晚飯後，周老師來了。雖說只是��的家教，這幾天也順便輔導君君。
白天麗芳一天不在家，這會挺忙的。
正在抹灶台的時候，恍惚一個人影一閃，麗芳回頭一看，李太進來了。
她微笑著站在廚房中間，先是看了看麗芳剛擦過的灶台。又看了看正在工作的洗碗機，才開口道︰“阿姨，今天下午是先生送你和君君回來的？”
回來時李太和瑩瑩就在沙發上坐著，應該能看見呀。這算明知故問了。
麗芳老實的回答︰“是的。說有急事，送回來就走了。”
李太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問道︰“你今天去打掃辦公室，比前幾次時間要的久啊，以前一般三四點鐘就回來了。”
麗芳心里咯 一下。
想到中午李先生接過一個很簡短的電話，雖然只能听到李先生的話，可听內容，應該就是李太去找他吃午飯吧。
麗芳只能順著她的話應道︰“嗯。”
麗芳手里拿著一瓶去油污的產品，微微抬著頭朝抽油煙機上噴著。心里邊想著李太到底想問自己什麼？好演練一下再回答呀。
李太突然走近了麗芳，從麗芳手里一把拿走了那瓶去油污的產品，順手放在灶台上。然後認真的看著麗芳。
她的舉動和眼神，著實嚇壞了麗芳。心里撲撲跳著，表面假裝平靜的看著李太，小聲問︰“李太，怎麼啦？”
李太皺了皺鼻子，一指剛才自己放在灶台上的那瓶東西說︰“味道難聞。”
麗芳又松了一口氣。
李太那雙漂亮的眸子黑的麗芳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似笑非笑的看著麗芳問︰“先生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說完，眼楮仍盯著麗芳，一步一步退到廚房門口，刷一聲關上了廚房門，又回到了麗芳面前站著。
麗芳剛才內心是有一點慌亂的。因為直覺李先生不想讓李太知道2202的存在，很怕從自己嘴里泄露出去了。。
可剛才，麗芳在李太眼底看到了自己的樣子，自己就是一個拿錢干活的打工人。
他們夫妻之間如何相處，互相有多少事情不知道。都不該來問自己。
所以，麗芳定了定神回答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們都是雇主，我按你們的安排干活。”
李太說︰“我只是覺得最近他有些怪怪的。”
麗芳看著李太說︰那你去問他吧。我就是個打工的，你別為難我了。”
李太見麗芳不肯回答自己，眼底那點笑意早已隱退了。有些冷冷的說道︰“你只要看到什麼說出來就行了。”
看來李太今天很認真。
麗芳望了望窗外，夜色中，一陣風吹過，西邊院牆上不知什麼時候長出來的一棵野草，開始隨風搖擺了起來。風朝哪邊吹，那棵野草就往哪邊搖，用不了多久，它就會把自己折騰壞了。
自己要做牆頭草嗎？不能。
麗芳也看著李太嚴肅的說︰“李太，你也知道我每天只知道埋頭干活，沒看到什麼。”
李太道︰“是不是因為你資格老，所以只听先生的，我說話不管用？嗯？”
麗芳不知該怎麼回答李太，又怕她一氣之下，讓自己下戶了。犯不著呀，還想再掙幾天錢呢。
可是看樣子，如果今天不給李太一個答復，是過不了這個坎兒了。
解鈴還需系鈴人。麗芳靈光一現，撥通了李先生的電話。那邊一接通，只叫了一聲‘大姐。’
麗芳就沒頭沒腦的說︰“李總，以後你別再讓我去打掃辦公室了。我打掃完辦公室，就沒時間打掃家里。”
李先生在那邊平靜的說道︰“家里遲一天打掃不要緊。”
麗芳道︰“李太問我今天打掃辦公室為什麼那麼久。”
李先生說︰“沒事，等我回去再和她說吧。”
那頭再沒了聲音，麗芳這才掛了電話。
李太臉色氣的煞白，死死的盯著麗芳。
麗芳說︰“李總說了他回來會和你說的。”
李太刷一下拉開了廚房門，抬腿就朝外走。
走到廚房門口，回過身來說道︰“還學會告狀了？”
麗芳只覺得一股熱血涌上頭頂，臉發燒，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肯定也有高血壓。忍不住回敬道︰“我一個打掃衛生的，和你說了不知道，你偏不信。”
李太走了。麗芳把剛才噴過去污劑的抽油煙機擦干淨，蹬蹬蹬去了二樓，換好垃圾袋，拿到院外去扔了。
經過沙發那邊的時候，李太仍然還坐在那里。麗芳昂首挺胸從茶幾邊走了過去。顯然自己已經得罪李太了，還不知能不能在這里繼續干下去。
事已至此，盡等發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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