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芳收拾餐桌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想听听李先生怎麼說。
只見李先生把直起來的身子又向後靠了去。一條腿蹺起來擱在了另一條腿上，慢慢說道︰‘昨天從門診回去有點晚了，我不放心，在那守了她一晚上。’
看李先生這個姿勢，應該是真的累了。都說男人四十一枝花，平時看著確實比實際年齡小，說三十五六歲毫不違和，精神飽滿，神采奕奕的。
可現在看起來懶洋洋的，臉上疲態盡顯，精神也不集中，臉上的肌肉好像都比平時松馳，初見歲月痕跡。
如果是平時，這個時候他肯定會把瑩瑩叫過去，或抱著，或坐在他身邊，細心的喂女兒吃水果，給她講故事的。今天只是自己一個人懶散的坐在一邊。
李太听了李先生這句話，臉上表情放松了些，可看了李先生一眼，又不滿的問︰‘那你回來的時候為什麼換了衣服？’
大概是提問讓李先生有點不舒服，他不耐煩的說︰‘去公司換的。你以為我有時間一直陪著她嗎？公司一大堆事不得我一早趕去處理呀？’
這句話李先生是帶著不滿的語氣說出來的，但顯然令李太感到極度舒適。
再看向李先生的目光里，居然難得的帶了幾分心疼，聲音也變得柔情起來︰‘那你上樓睡一會吧，我帶著瑩瑩就在一樓。免得她吵你。’
麗芳收拾好餐桌，把東西放進洗碗機，出來收拾玩具區時，看到李先生沒動，仍是靠在沙發上，閉著眼楮。
客廳里很安靜，沒有人說話。過了一會，一直在低頭玩魔方的瑩瑩突然開口說道‘爸爸去睡覺。’口齒清晰，表情認真的盯著李先生看了一會，又低下頭繼續研究去了。
李先生睜開眼楮看著女兒，臉上堆滿了笑。
李太再次輕輕說︰‘去睡一會吧。’
李先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站起來說道︰‘瑩瑩拜拜。’
小姑娘圓圓的眼楮仍盯著手里的魔方，一只手很敷衍的揮了揮，嘴里輕輕說道︰‘爸爸拜拜。’
李先生嘴角上揚又笑了一下，就轉身朝樓上走去。
李先生走到樓梯口，對玩具區的麗芳說︰‘大姐，明天你熬點容易消化的粥送過去，我怕秋艷沒時間做。’
麗芳馬上回答︰‘好，什麼時候要？’
李先生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想了想說︰‘中午吧，讓老趙回來取。’
麗芳說︰‘那我就十一點左右準備好。’
‘可以。你和老趙溝通好。’李先生邊說邊朝樓上走去。腳步比平時沉重些。
正當麗芳把小薇送出院門，以為今天大家都可以睡個早覺的時候，李先生下樓來了。
睡了一會，果然看起來精神好多了。又換了一套衣服，重新煥發出往日的神采來。
看到麗芳正在關大門，開口道︰‘不用關，我出門。’
麗芳脫口而出︰‘這麼晚了還有事啊？’
問完才驚覺自己多話了，不該問的。
李先生今天倒是沒有和平時一樣冷冷的看自己一眼，然後簡單的‘嗯’一聲。而是和顏悅色的回答道︰‘嗯，出去和別人談點事情。’
麗芳看他願意說話，又問道‘君君現在好了吧？’
李先生說︰‘今天中午還有點拉，已經好多了。’
說著就已經走到大門口了，麗芳把關了一半的門又打開。看著他換好鞋，在昏黃的夜色中獨自朝車庫走去了。
麗芳正在洗衣服的時候，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起了語音請求聲。
麗芳是先脫掉衣服，洗完衣服再洗澡的。看了看自己的現狀，雖然房間就自己一個人，還是沒辦法克服心理上的障礙。不敢就這樣走出衛生間，于是任由它響著。因為如果是李先生夫婦，他們一般打電話如文字信息。
等晾好衣服已經九點多了，拿過手機一看，原來是素枝發過來的。
麗芳回撥過去，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
已經不早了，麗芳開門見山的說︰‘姐，剛才找我什麼事？’
素枝在那邊說︰‘妹子，不好意思，這麼晚了打擾你。’
麗芳又催道︰‘沒事，你說吧。’
素枝這才嘆了口氣說︰‘你叫我再磨合幾天，我想著自己已經五十了，找工作也不佔優勢了，所以就想听你的。’
麗芳只輕輕嗯了一聲，示意她說重點。
素枝換了口氣，又說道︰‘可你知道嗎？今天晚餐老爺子他們說想喝白粥，所以我就熬了。’
麗芳說︰‘姐，不早了，你快說什麼事吧。’
素枝這才說重點︰‘老爺子說我熬的濃稠度不合適，我問他是稀了還是稠了，他就說不是以前那個味，讓我打听一下以前那個人放多少水和米。’
麗芳問︰‘他生氣啦？’
素枝說︰‘生氣倒沒有，還是面帶微笑的，就是說我煲出來和以前不是一個味。’
麗芳心想，這也好辦，問問吳姐就行了。當下說道︰‘姐，你先睡覺，我問完了告訴你。’
素枝說︰‘妹子，那先謝謝你啦，唉，老爺子他們人是挺好的。就是規矩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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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芳很想素枝能留 下，所以勸說她︰‘老人是這樣的，思維方式固定了，習慣也難改。’
素枝說︰‘我想也是這樣，我听他們說話的語氣，也不是挑剔我的人，是要按他們的習慣做事。’
麗芳說︰‘是的，你先掛了，我聯系一下以前的人。’
九點多了，麗芳不確定吳姐睡了沒有，只是發了個文字消息過去問她睡了沒有。
沒想到吳姐很快就回了過來說︰‘這一天，忙死我了，剛躺下。’
麗芳說︰‘怎麼？在自己家比干保姆還忙呀？’
吳姐回了條語音︰‘忙多了，一言難盡。我現在是吃力不討好。唉。’
認識這麼多年，吳姐是很少抱怨的，每次見到她都是笑呵呵的。讓麗芳焦頭爛額的事，說給她听，往往三言兩語的就能點醒麗芳，今天是怎麼啦？麗芳問道︰‘怎麼說呢？’
吳姐說︰‘不說我啦，以後有時間慢慢和你講。說說吧，你找我什麼事？’
麗芳把素枝剛才說的事和吳姐說了。
沒想到吳姐說︰‘原來是這事啊，我都是按手感放的水和米，你讓我具體說多少米多少水，我也說不好。’
麗芳剛想問那怎麼辦？
吳姐又發來語音︰‘這樣吧，你抽空再過去一次，發個視頻給我。我告訴她放多少，這樣她就知道了。’
麗芳說︰‘這樣最好了，等于是手把手的教，哈哈哈。’
吳姐也哈哈笑了兩聲。
麗芳趁機夸她道︰‘姐，你怎麼這麼好呢？這些年不管我問什麼，你都告訴我。從來不藏私。’
吳姐又發過來語音︰呵呵，告訴你們又不影響我什麼，反而讓我多了一個朋友，何樂而不為呢？’麗芳听完這段語音，才覺得以前那個笑呵呵的吳姐又回來了。
知道剛才吳姐不太開心。麗芳說道︰‘姐，你現在是幫女兒，自己孩子別計較。’
吳姐這次沒再發語音，只發了個笑臉。
麗芳道了聲晚安。
結束了和吳姐的聊天，麗芳準備再刷一會手機就睡覺了。
大概十點多的時候，听到大門打開了。看來李先生回來了。
听到客廳傳來清脆的杯盞踫擊聲，李先生又在泡茶喝了。
過了一會，客廳響起了手機鈴聲，李先生很快就接了起來︰‘喂。’
這麼晚了不知是誰打來的？麗芳突然就想到了以前那個電話。
只听李先生又說道︰‘不拉了就先觀察一下，不要太緊張了。’
‘嗯，明天中午我讓老趙送點清淡的粥過去看能不能吃一點。’
‘我沒有空，我明天要見客戶。’
‘你和保姆兩個人輪流還看不過來嗎?’
‘我知道你也忙，但我明天的客戶推不掉。’音量不大，語氣平靜。
沉默了有一會，大概是在傾听對方說話。
‘到時候再說吧，錢叔叔他們年紀大了，也要注意休息。’
‘注意不要脫水了。’
原來是錢小姐打來的，說完這些，麗芳再沒有听到李先生說話。可能已經掛了吧。
自從上次錢小姐從里面出來後，和李先生通話幾乎沒再吵過架。麗芳听過好幾次，雖然听不到錢小姐的聲音，可听李先生雖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但也是有商有量的好好說話。不像以前，不分時間場合地點，每次打電話必吵，見面必吵。而且氣場強大，氣勢逼人。有一段時間連麗芳都害怕她出現。
這天晚上，李先生在一樓呆到快十二點才上去。開始還听到倒茶的聲音，後來就一點聲音也沒有了，整棟別墅里好像沒有人一樣。
整座城市已經沉睡了，除了偶爾拂過的風讓院外的樹枝搖擺，就只剩下一聲鳥鳴打破這黑夜靜美。
每二天趙師傅很早就回來了。麗芳出去拿菜時說︰‘趙師傅，李總讓我給君君煲點粥，我大概十一點左右能煲好。你到時來拿吧？’
趙師傅輕輕應了一聲，面無表情。
麗芳又說道︰‘吳姐在家好像不太開心呢。你說會不會是和女婿住在一起不習慣呀？’
趙師傅沒看麗芳，低著頭邊整理後備箱邊很小聲的說︰‘不開心也沒有辦法，我以前就提醒過她。’
聲音實在太小啦，麗芳听的很費勁，‘啊’了一聲表示听的不太清楚。
趙師傅卻沒再說話。一臉漠然的按下後備箱的按鈕，朝駕駛室走了過去。
麗芳站在原地癟了癟嘴，卻被趙師傅看到了，搖下車窗玻璃說︰‘快點去熬粥吧。’
麗芳提著兩手菜回了屋內。見到李太一個人在吃早餐，大概是沒有見到麗芳，自己從廚房端了補品在喝著。
李先生仍然是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可能昨天耽誤了一些工作，所以今天要更早去處理吧。
見到麗芳進來，李太問道︰‘阿姨，先生今天有沒有吃早餐？’
麗芳回答︰‘吃過了才出門的。’
李太點了點頭沒說話。
看到李太今天心情不錯，麗芳隨口問道︰‘瑩瑩還沒醒？’
李太微笑著回答︰‘嗯，我吃完再上去抱她。’
看來李太也摸索出規律來了，知道自己先提前吃完再照顧孩子吃。
麗芳把菜放進冰箱後，想起昨晚答應素枝的事情，趁現在有點空，過去和吳姐視頻一下吧。
過去的時候，麗芳把素枝叫到廚房，又拿出來平時煲粥用的砂鍋，就撥通了吳姐的視頻。
吳姐在視頻里告訴素枝米放多少，水放多少，讓她記住水位線之後，又交待道︰‘把米先用幾滴花生油攪拌一下，最好先放一會再用開水煲出來比較香。’
通話快結束時，麗芳一回頭，看到老爺子就站在不遠處。
想到還要給君君煲粥，麗芳匆匆回了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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