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芳聯系了幾家能裝監控的公司，便去了老宅那邊。總得先和他們打聲招呼，才好帶人去裝 。
這一天上午過去，李老太太和老姐妹們喝早茶去了，李老爺子一個人在院子里摘豆角。
麗芳幫著摘了一會兒，換了鞋進屋，麗芳想找個東西把豆角放起來。
進廚房一看，煮過面條的小湯鍋里還剩下半鍋水，里面還有沒撈干淨的面條。灶台另一邊放著一只沒洗的碗，還有一盤剩菜。垃圾桶里扔著幾個蛋殼和一些青菜梗。麗芳伸手朝灶台上摸了一把，油乎乎的。又抬頭看了看油煙機，應該是從吳姐走後就沒再擦過了。看到這一幕，麗芳覺得有點淒涼。
看來老兩口這幾天自己做衛生，還是有很多地方沒有注意到。一棟別墅帶地下室共四層，好幾百個平方，要保持干淨也不容易。老兩口到底年紀大了。
麗芳快手快腳的把廚房收拾了一下，出來對老爺子說︰‘叔叔，我來和您確認一下家里哪些地方裝攝像頭。’
老爺子低頭泡茶沒接話。過了一會抬起頭問麗芳，你在那邊平時泡茶嗎？
麗芳搖了搖頭。老爺子有點失望了嘆了口氣，繼續低下頭倒茶。麗芳知道老爺子是想起吳姐來了，可惜自己不會。
麗芳環顧一下這個古色古香的客廳。這些紅木家具平時覺得低調奢華，古樸雅致。麗芳今天看只覺沉悶壓抑，有種暮氣沉沉的感覺。
麗芳收回目光又叫了一聲︰‘叔叔。’
李老爺子不耐煩的說︰‘裝那玩意干嘛？我不喜歡整天被人監視，又不是坐牢。’
麗芳聞言，沉默了一會，才開口緩緩道︰‘李總工作太忙了，每天早出晚歸的。李太又要負責照顧幾個孩子。吳姐走了，你們也不願意再找人來，您和阿姨兩個人住著，他們該不放心了。’
麗芳每次來到老爺子這邊，看著滿院花草蔬菜和古樸雅致的客廳，還有這邊三個悠閑自在的人，都有一種歲月悠長，時光流淌的感覺。自己的心情也跟著安靜下來。說話也不再急躁。
老爺子倔強的說︰‘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們身體好著呢。’
麗芳一時不知該怎麼勸，就坐在沙發一角沉默著。
過了一會，見老爺子又喝了一杯茶，麗芳開口道︰‘其實，我也想給我父母裝。’
老爺子從鏡片後面盯著麗芳看，目光如炬。
麗芳說︰‘我們遠在千里之外，父母年紀大了，時刻能看到才放心。否則他們如果摔倒或是臨時有什麼事，我看不見會整天擔驚受怕的。’
老爺子也不說話，端著茶杯慢慢喝著。
麗芳又說︰‘李總每天工作繁忙，只有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了，才能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上去。’
老爺子突然開口問︰‘小吳和你聯系過沒有？’
麗芳回答︰‘我昨天才和她聯系過了，剛回家，千頭萬緒的很忙。和我講電話的時候她外孫女還在旁邊不停叫她呢。’
老爺子點了點頭，沒說話。麗芳知道，他是不會主動和吳姐聯系的。
于是，又開口道︰‘我昨天是找吳姐說裝監控的事了，她說早就該裝了。’
老爺子輕輕嘆了口氣，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麗芳看老爺子表情松動了，趁機說︰‘廚房要裝一個，如果你們忘記關火或關水龍頭，我們可以提醒。’
老爺子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和麗芳開始一起查看哪些地方需要裝攝像頭了。
從老爺子院子里出來時，趙師傅已經把菜買回來了。
麗芳想從他手里接菜，被他輕輕一閃，躲過去了。麗芳說︰‘我那邊的呢？’
趙師傅說︰‘巧雲幫你拿進去了。’
說完就提著菜朝院內走去。他要自己給老爺子送屋里去。
麗芳回到這邊別墅里，只有巧雲和瑩瑩兩個人在一樓。
巧雲一臉焦急，看到麗芳回來了，像看到救兵一樣。
麗芳還在大門口換鞋時，巧雲就跑過來說︰‘姐，能幫我看會孩子嗎？我得出去一趟。’
麗芳說︰‘你也知道我上午有多忙，你要出去哪里呀？’
巧雲支支吾吾的不肯說。
麗芳說︰‘你不說我肯定不能幫你，否則李太問起來我怎麼說？’
巧雲小聲說︰‘我老公來了，在小區外面等我。’
麗芳壓低聲音說︰‘你怎麼還告訴他地址了？你不怕麻煩啊？’
巧雲直視著麗芳說︰‘難道你沒告訴你老公這里的地址？那萬一我們有急事，他們去哪找？’
麗芳說︰‘我當然告訴我老公了呀，可我和你是一回事嗎？’
巧雲沒再頂嘴，臉上很受傷的表情。
麗芳又說︰‘你又沒錢給他，出去干嘛呀？’
巧雲小聲說︰‘話也不能這麼說，萬一他有別的事呢。’
麗芳撇了撇嘴。巧雲說︰‘菜我給你放冰箱了。’
麗芳哦了一聲，回了廚房。其間巧雲接了好幾個電話，一直心神不寧的。麗芳知道是她老公打的，直覺就是來找她要錢，所以也沒松口幫她帶瑩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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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下樓吃完早飯，叫過瑩瑩，母女倆在沙發上嬉鬧。巧雲走過去期期艾艾的說︰‘李太太，我想去小區超市買點東西，你能不能帶一會瑩瑩啊？’
麗芳提了衣服從二樓下來，剛好听到巧雲的話，直直的朝她看過去，意思叫她最好別出去。
李太這時正和瑩瑩玩的高興，看也沒看巧雲，隨口說道︰‘可以呀。’
巧雲听到這句話，如獲大釋般一路小跑著朝大門外去了。麗芳氣得胸悶，恨鐵不成鋼。
過了好久，麗芳都準備開始做午飯了，巧雲才回來。
李太帶孩子都已經帶的不耐煩了，見到巧雲提著一小包東西回來，不滿的說︰‘買這麼點東西去了這麼久啊？’
巧雲說︰‘小區里買不到合適的，所以我去外面買的。’
李太從沙發上站起來說︰‘我出去了，午飯不在家吃。’
麗芳在廚房 ，其實听到了，只不過沒接話。巧雲朝廚房大聲喊︰‘姐，李太說中午不在家吃。’
麗芳回頭看了巧雲一眼，和她目光相踫。沒說話。
中午李先生夫婦都不在家吃，麗芳也把��一個人的飯菜端上餐桌了。
��似乎也挺習慣的，十歲的孩子，一個人端端正正坐在餐桌上吃飯，廚房里兩個保姆帶著瑩瑩吃。
等巧雲把瑩瑩喂飽，麗芳也吃的差不多了。對巧雲說︰‘我看孩子，你快去吃飯吧。’
��已經吃完上樓去了，麗芳在一邊看著孩子，看巧雲心事重重的吃著飯，忍不住問她︰‘你上午是不是出去見你老公了？’
巧雲點了點頭。麗芳現在看她，覺得她就像過去受氣的小媳婦似的。哪里還是那個說自己是‘老媽子’的伶牙俐齒的巧雲呀。
麗芳生平最討厭吃軟飯的男人，生氣的問︰‘是不是找你要錢？’
巧雲抬起頭說︰‘他失業了。’說完又低下了頭。
麗芳問︰‘怎麼了？’
巧雲說︰‘他們廠快倒閉了。’
麗芳聞言，生氣的說︰‘工廠倒閉都會給員工補償的，干嘛還找你要？’
巧雲說︰‘也不是倒閉，就是沒活干，完全沒有班加，掙不到錢，他就出來了。’
麗芳說︰‘出來了就再去找工作呀。這麼大個深圳 ，一個大男人還養活不了自己呀？’
巧雲嘆了口氣低聲說︰‘現在工作不好找。’
麗芳說︰‘是不好找，可只要想找總能找得到吧？’
巧雲嘴唇動了動，想說話，不知為什麼又咽回去了。
麗芳生怕她犯糊涂給那個男人錢，于是狠狠的說︰‘哦，對了，他不止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別的女人！’
巧雲狠狠的剜了麗芳一眼，沒再說話。
麗芳心想，你剜我不要緊，只要你記得這事，不給他錢就好。咱倆也相處不了幾天了，恨我也無所謂。
麗芳邊看著瑩瑩，邊收拾餐桌。
過了一會，巧雲吃完飯上樓前，來到洗碗池邊對麗芳說︰“姐，你能借我點錢嗎？
麗芳心里突然一炸毛，沖口而出︰‘我沒錢。’
說完就低下頭繼續洗碗，巧雲牽著瑩瑩上樓去了。
李先生夫婦是晚上七點多一起回來的。
麗芳問︰‘要不要給你們做點飯？’
李先生低頭在看手機，沒說話。李太面色柔和的說︰‘不用了，我們吃過了。’
看來兩口子出去浪漫了，麗芳邊想，邊識趣的走開了。
瑩瑩畫畫很專注的。見到父母回來，也只是回頭看了兩眼。
李先生說︰‘瑩瑩寶貝又在畫畫呢？’小姑娘點了點頭，就又開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旁邊陪著的巧雲卻不淡定了。不時朝沙發這邊瞟兩眼，又朝廚房看上幾眼。眼神飄忽不定，蠢蠢欲動的。
麗芳看到她這樣，知道她準備開口了。
果然，巧雲瞟了一陣，慢慢的站了起來，對瑩瑩說︰‘寶貝自己畫一會，阿姨和媽媽說說話。’
這邊李太也听到了巧雲的話，看了她一眼。
麗芳也不擦餐桌了，就站那準備看巧雲怎麼開口。
巧雲有點緊張，臉微微發紅，朝沙發那邊走了過去。
麗芳索性走到儲物櫃那邊去站著，看看她怎麼說。
只見巧雲走到茶幾前站定了，清了一下嗓子說︰‘李太，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李太沒說話，輕輕點了點頭。
客廳里燈光明亮，照的每個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見。
巧雲說︰‘我想預支一點工資。’
李太淡淡地說︰”過幾天就該發了。“
巧雲說︰‘我知道，但我這幾天等錢用。’
李太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丈夫。後者聚精會神看著手機，仿佛根本沒听到對話。
李太問︰‘你遇到什麼困難了嗎？這麼著急用錢？’
確實，以前有沒有保姆借過工資麗芳不清楚。但自從自己來了之後，還沒听說哪個保姆預支工資的。這年頭，這年頭，誰家還會等著這幾千塊錢買米下鍋呢？
巧雲說︰‘我老公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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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哦了一聲，說︰‘那我現在把七月份的工資發給你吧。’
家政行業發工資，一般是本月頭發上個月的工資。也就是七月份的工資，在八月一號以後發。李家一般會在五號前發。
現在七月還沒過完，李太也算是提前發了。
沒想到巧雲卻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預支八月份的工資。’
麗芳心里想︰巧雲啊巧雲，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都不知道還能在這里做幾天呢。獅子大開口啊。
果然，李太听到這話，臉色變了變說︰‘七月都沒過完，你就要拿八月份的錢？’
這時，李先生總算神游太虛回來了，抬起頭雙眼盯著巧雲說︰‘你老公做什麼行業的？’
巧雲說不出來。
麗芳都懷疑他是不是根本沒有工作。在心里說︰難道你還想給他找個工作不成啊？什麼行業？他軟飯行業你要不要？
李先生又等了一會，巧雲很小聲的說︰‘普工。’
李先生收回目光，沒再說話，起身上樓去了。
李太看著巧雲的臉色說︰‘我只能把七月份的先發給你。’說完就開始擺弄起手機來。
其實在李家，保姆的工資一般是李先生發，反正麗芳的一直是。有時候特殊情況下李太也發一下。
平時的蔬菜水果日用品調味品一般由趙師傅采購。��的學費各種補習班費用是李先生付，家里的水電物業各種費用也是直接在卡上扣。
李太平時買買買用的是李先生的副卡，沒有什麼限制。所以這會，李太也很爽快的把七月份的工資轉給了巧雲。
巧雲的手機響起到帳提示音，但她並不滿意。默默的走過去陪著瑩瑩又畫了一會，就帶著她上樓洗澡去了。
把餐桌和廚房收拾完，見到李太還沒上樓，半躺在沙發上看手機。
過了一會，李先生換了一套衣服下樓了。
李太輕聲問︰‘還要出去？’
李先生說︰‘嗯，剛才有個朋友打電話讓我出去談點事。’說著在李太身邊坐下，把剛才的茶倒掉。李太從沙發上直起身來，又給他倒上一杯熱茶。
李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你讓老趙抽空教一下她停車。多練幾次看看到底怎麼樣。還有她那些壞習慣，說一下看能不能改，能留就盡量留下吧。’
李太說︰‘那也不敢讓她開車帶孩子呀。’
李先生說︰‘先練一練，讓老趙看看。’
李太點了點頭小聲說︰‘今年好像很多人都失業了。’
李先生只是嗯了一聲。
李太笑著說︰‘還真有人等著工資過日子？’
李先生邊起身邊說︰‘何止等工資過日子，還有好多人靠借錢過日子呢。你去外面看看，有多少公司倒倒閉，又有幾家公司掙錢？’
李太抬起頭看著丈夫，微笑著不說話。
李先生也看著她，笑著輕聲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李太吃吃笑了幾聲沒說話。
李先生不再說話，出了大門換上鞋朝車庫去了。
每個成年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生活艱辛。巧雲有、自己有。李先生也有，否則怎麼解釋在這樣美好的夜晚扔下妻兒出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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