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主李先生的兒子��開始在二樓上課之後，再也沒有提過要換家庭老師了。
每天晚上開始上課後，家務保姆玉芬都是快速干完手頭的活就去了二樓。有時連碗都不洗，收進廚房後就上樓，在樓上待到八點半，送張老師出了院門，才又返身回廚房洗碗。
育嬰師麗芳每天晚飯後就帶著瑩瑩在一樓客廳玩，挑空設計，按理說，樓上小客廳如果是有人說話，麗芳應該都能听到。可一連幾天，二樓除了張老師心平氣和的輔導，有時和��一問一答，從沒听見過玉芬說一句話。
麗芳問︰‘玉芬，你每天在二樓干嘛呢？陪著他們上課嗎？’
玉芬微微一笑，沒說話。
什麼事啊？還搞得這麼神秘，麗芳心想。
她每天在二樓干嘛呢？為什麼一句話不說？難道是回自己房間躺下啦？李先生讓她側面提醒張老師對孩子態度好一點，她為什麼只字不提？
玉芬越是不說，麗芳就越是好奇。
這天晚飯後，玉芬又匆匆上樓了，麗芳一把從墊子上抱起瑩瑩，準備去二樓看看。
麗芳吃住都在一樓，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上二樓了。不過。二樓小客廳的擺設還記得。
輕手輕腳上了二樓一看，原來放在主臥外面的書桌被移到了��房間門口。此時張老師和��正在那里學習。
玉芳在靠自己房間門口外面的一把椅子上坐著，手里捧著一本書在看，一抬頭就能看到書桌那邊。
天呢，眼前這一幕簡直不可想象，玉芬一個干家務的保姆，居然在雇主家正兒八經捧著一本書在看？此刻她端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雙手捧著書，白皙的脖子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度，恬靜的鵝蛋臉上顯示出一種麗芳說不出來的嫻雅，猜應該是知性美吧。
麗芳也知道，現在家政行業藏龍臥虎，很多年輕的，有文化的女性也有選擇做這個行業。可麗芳自己是從小不愛看書的，以前來來去去的那些保姆也沒人看書。
麗芳覺得這個玉芬也恁能裝勢了。別說一個憑雙手干活的保姆了，就是那些讀書人，現在哪個不是捧個手機在看？反正如果是換了自己，肯定是看手機。不是斯文人別裝斯文，免得像上次吃飯一樣。
玉芬听到聲音，從書本上抬起頭來沖麗芳一笑，瑩瑩呀呀的要說話，玉芬伸手做了個‘噓’的動作，又指了指書桌那邊，古靈精怪的小姑娘立馬學玉芬，把食指放在小嘴巴邊，歪著頭，睜著圓圓的大眼楮。也做了個同樣的動作，安靜了。
玉芬指了指身旁另一把椅子，麗芳帶著瑩瑩坐下了。
見他們看書的看書，輔導的輔導，麗芳只坐了一會，就覺得枯燥無趣，想下樓。這時張老師把一道題的解法講了一遍，然後讓��復述，��說不上來。張老師語氣開始有些急躁了。
只見玉芬放下手里的書，輕輕站起身，走到隔書桌大概兩米遠站定。也不說話，就笑吟吟的望著師生倆人。
張老師抬頭，隔著眼鏡看了看滿臉笑容的玉芬，也微笑了一下，語氣又變得和緩了。
哦，原來是這樣做的。麗芳明白了。就是用笑臉化解張老師的急躁。麗芳似乎懂了。但就是不知道自己以後遇到這種事能不能想起來這個辦法。
現在玉芬要在二樓看著��上課，就沒辦法幫麗芳看瑩瑩了。
麗芳下樓，自己帶著瑩瑩洗完澡在床上玩，八點半听到玉芬和張老師有說有笑的下樓了。麗芳想仔細听听她和人家老師有什麼可聊的？
可他們說了兩句就不說了。麗芳覺得無趣，躺下開始哄瑩瑩睡覺。
這天晚上李太九點多回來就上樓了。
李先生回來時已經十點多了。
一進門，麗芳听到‘叭’的一聲開燈的聲音。接著就開始打電話︰‘玉芬，你休息了嗎？’‘那行，你下來吧。’
隔了一會，樓梯上才響起了腳步聲。麗芳想應該是換衣服扎頭發耽誤了一會吧。
听到玉芬輕柔的聲音在客廳響起︰‘李總，請問有什麼事嗎？’
李先生說︰‘今晚光顧著喝酒，現在餓了，你給我弄點東西吃吧。’
麗芳覺得這個李先生變了，以前只有自己和李先生住在這里時，晚上不管什麼時候回來，從來不叫保姆。現在家里人多了，活多了，也麻煩了。他今年已經是第三次晚上要吃東西了。
玉芬輕聲說︰‘好的，您想吃什麼？’
李先生說︰‘你看著做就行。’聲音有點沙啞，帶了點疲憊。
玉芬說︰‘好的。’
過了不久，就听到玉芬的聲音再度響起︰‘李總，已經做好了。’
李先生吃驚的說︰‘你就給我吃這些嗎？’
只听玉芬不急不緩的說︰‘太晚了，不適合吃碳水和含糖含脂肪的食物。’
李先生說︰‘是的，吃了容易囤積脂肪。’
玉芬輕輕說︰‘吃兩個蛋白補充蛋白質，蔬菜沙拉既補充維生素又飽腹。’
李先生只說了一句︰‘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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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芬也沒說話了，也沒听到腳步聲往樓上去。麗芳想她應該是去收拾廚房了。畢竟還要等李先生吃完收拾完餐桌才能上樓。
麗芳想起自己上次大晚上給李先生煮的西紅柿雞蛋面，當時還頗為自得，覺得自己顏色搭配好，味道也好。現在終于知道自己和玉芬的差距了。
自己煮了一鍋碳水，而人家玉芬弄的才是妥妥的營養餐。
想到這些，麗芳這幾天心里那點不平衡的感覺突然消失了。因為她發現玉芬事實上就是比自己強。
也許是褪去白晝的浮躁後，夜晚讓自己心態平和起來了吧。
听到李先生又在叫︰‘玉芬，去泡一壺茶吧。我一會兒喝’
沒有听到玉芬的聲音，卻響起了杯具清脆的聲音。
隔了一會，听到李先生的聲音在沙發那邊響起︰‘坐下喝茶吧。’
玉芬的聲音在夜里柔柔的響起︰‘不用了。’
李先生說︰‘我有事問你。’
玉芬說︰‘您問吧。’
李先生說︰‘我是想問問張老師和��這幾天怎麼樣？’
玉芬隔了一會，才慢慢開口︰‘沒有什麼大問題。他講題我都能听懂。唯一就是偶爾有點急躁。’
李先生松了口氣說︰‘嗯，你繼續盯著吧。’
玉芬回答︰‘好的，我收拾去啦？’
李先生︰‘去吧，收拾完了早點休息吧。’
麗芳的心吶，又開始泛酸了。自己來了這麼些年，李先生可從來沒有請自己坐過，更別說讓自己喝茶了。剛才還說坦然承認和接受玉芬就是比自己強的。
可是要怎麼坦然？！瑩瑩很快就要上幼兒園和各種補習班了，到時需要接送。現在的司機趙師傅除了接送��上下學和負責采買，還要負責李先生或李老夫婦的臨時安排，到時肯定是忙不過來的。
如果是再請一個司機專門和自己一起負責接送瑩瑩，工作量又太少，而且重疊，。那麼最理想的安排就是請一個會開車的育嬰師，全權負責瑩瑩。然後留下一個家務保姆。
那就意味著，自己和玉芬只能留下一個。而玉芬本來就是家務崗，而且干得非常不錯，看李先生對她的態度，以後只會越來越倚重。
而自己，卻不會開車。瑩瑩上幼兒園後，自己將無法繼續勝任工作。
麗芳躺在床上越想越煩，連玉芬什麼時候上樓的都沒听到。
玉芬繼續盯著張老師和��沒幾天，��就生病了。急性腸胃炎。
自從麗芳來了，��幾乎沒怎麼生過病，只是得過幾次感冒，也沒發燒，吃了點藥就好了。
沒有人知道身體一向很好的孩子怎麼就突然上吐下瀉。
那天上午，學校打電話給李先生後，直接送��去了醫院。
李先生當時在開會，打電話通知李太和玉芬去了醫院，他自己開完會後也趕去了醫院。
麗芳一個人在家帶瑩瑩。
玉芬問他，才知道原來他早上起來就已經開始了，為了不影響學習，沒告訴任何人，去了學校之後越來越嚴重，才被老師發現。不知道是吃了什麼引起的。午餐在學校吃，並沒有其他同學拉肚子。家里人都吃同樣的飯菜，別人都好好的。
一直在醫院觀察到下午，晚飯前才回家。
早上還活蹦亂跳的孩子，折騰了一天有氣無力的。麗芳很心疼這個孩子。為了不影響學習，居然生病也不說。
李先生滿眼里都是心疼。連李太臉色都有些不忍。玉芬小心照顧著，唯恐不周。
晚飯也不敢吃，醫生讓空腹觀察一晚。
他媽媽錢小姐晚飯後例行打電話來，問晚飯吃的什麼呀？
��說︰‘沒吃，拉肚子，醫生讓觀察一下呢。’
錢小姐著急的問怎麼會拉肚子呢？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
見��回答不上來，著急的說︰‘你爸爸呢？讓他接電話！’
李先生從��手里接過電話手表，淡定的說︰‘已經去醫院看過了，沒什麼事了，你放心吧。’
那邊錢小姐說︰‘我怎麼放心！到現在連吃壞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李先生說︰‘同學和家里人都沒人吃壞，就他一個，可能是抵抗力差一點吧。’
只听錢小姐氣急敗壞的說︰‘我不跟你廢話。’說完就掛了電話。
李太一直在旁邊听著，臉色很難看。
掛了電話，李先生坐到��身邊，心疼的問他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回答沒有，就是肚子餓，沒力氣。
玉芬說︰‘我煲點白粥放著吧？再觀察幾個小時，如果沒事了讓他喝點白粥？’
李先生點了點頭。
玉芬去了廚房熬粥。
李太把瑩瑩放在自己腿上坐著，說︰‘才一天時間，哥哥臉都小了一圈。’
李先生看了看��的臉，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李太問李先生︰‘讓他回房間躺著吧？’
李先生說︰‘嗯。’
說著就準備帶��上樓。
這時樓宇對講響了，麗芳趕緊去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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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的聲音傳來︰‘您好！門口有一位來賓錢小姐，請問有預約嗎？’
麗芳知道錢小姐就是��的媽媽，于是回頭看著李先生。
��激動的說︰‘是不是我媽媽來了？’
李先生看了看身旁的兒子，對麗芳說︰‘讓他放行吧。’
麗芳馬上說︰‘請放行，謝謝。’
麗芳看到李太的臉色沉了下去。
只一會，一輛張揚的紅色豪車發出一聲尖利刺耳的剎車聲後，停在了院外的馬路邊上。
車門打開，下來一位高挑美女。皮膚白皙，身材豐滿，披著粟色大波浪卷發，戴著墨鏡，穿著棗紅襯衫和黑色裙子，麗芳見過幾次，知道這就是��的媽媽。
下車後，頭也不回的用腳使勁踹上車門，取下墨鏡就朝院子走了過來。
麗芳看了眼李先生，後者面無表情的說︰‘去開門。’
麗芳一路小跑著去開了門，錢小姐抬頭挺胸目不斜視的，熟門熟路就進了院子，徑直朝大門口走去。
麗芳院門都沒來及關，急忙跑到大門口給她拿拖鞋。她眼神凌厲的掃了一眼，就穿著高跟鞋直接進屋了。
麗芳忙又返身去把院子門關了才進屋。心里莫名緊張起來。
只見錢小姐坐在��身邊，心疼的問起來。問他昨天從早到晚一天都吃了什麼？喝了什麼？都吃了多少？去過哪里？什麼時候開始？拉了幾次？吐了幾次？事無巨細問了一通。
��說︰‘媽媽，我已經沒事了。’
錢小姐說︰‘怎麼會沒事呢？臉都黃了。’
李先生本和她一左一右坐在��兩旁。她坐下後，李先生就往旁邊挪了一些，拉開了一個座位的距離坐著，听她仔細問��。
李先生夫婦都沉默著。麗芳從李太腿上抱走了瑩瑩。走到遠一點的餐桌那邊坐著。玉芬熬上粥，仍待在廚房。
錢小姐見問��問不出什麼。看著李先生說︰‘醫生怎麼說？’
李先生懶懶的看了她一眼，說︰‘已經止住了，讓空腹觀察一下。應該不要緊了。’
錢小姐生氣的瞪著眼楮說︰‘什麼叫不要緊？你說得多輕松，難道不是你兒子？’
李先生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錢小姐又說︰‘孩子早上就開始拉肚子了，你卻不知道！你是怎麼帶孩子的？’
李先生說︰‘拉肚子誰能事先知道呀？也不是感冒，你還可以說是衣服穿少了。’
錢小姐說︰‘無緣無故怎麼會急性腸胃炎呢？還不是吃了不干淨的東西。’
這時，李太無奈的說︰‘我們都是吃一樣的東西。’
錢小姐用那雙漂亮的大眼楮斜著打量了一眼李太，硬梆梆的說︰‘我和你說話了嗎？輪得到你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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