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嬰師麗芳和雇主李先生父母家的保姆吳姐站在院子里聊天，想不到卻勾起了吳姐內心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也讓平時言行得體的吳姐有了傾訴的想法。可李老先生夫婦卻晨練歸來了。
吳姐招呼著麗芳和瑩瑩進屋。
隨後李老先生夫婦也進屋來了。看到孫女，笑得合不攏嘴，又是拿水果又是拿玩具的。
李老先生一問一答的教瑩瑩學說話。
瑩瑩呢，一會跑到奶奶跟前撒嬌，一會又跑去給爺爺嘴里喂一顆水果。
老夫老妻倆滿心歡喜。
麗芳覺得，李家並不是重男輕女的家庭，這種平等不僅體現在從小到大的衣食住行和教育資源，還體現在財產分配上。像李先生的堂妹，雖然結婚了，可一直在娘家公司上班，至于有無股份，佔股多少，保姆麗芳則不得而知了。
反而是李太和那個堂弟媳婦，對公司的事情完全插不上手，都閑賦在家做太太。是真的太太，有保姆司機各司其職。太太並不用親自做什麼，只需要管理好這些人就行，自己則拿著老公的附卡吃喝玩樂逛街美容健身。只要不出格，處理好家庭各方面關系，其他不必操心。
可偏偏處理各種關系，在李太這成了難題。其他家庭的太太處理得怎麼樣，麗芳就不得而知了。
玩了一會，眼看快十點半了，麗芳和李老夫婦說了一聲，謝絕了李老太太留她們吃午飯，就和瑩瑩回家了。
前段時間那邊沒有家務保姆，麗芳偶爾會在這邊吃，現在有鳳秀專門做飯，自然沒有再留這邊的道理。
十點多太陽已經很大了。好在小區的綠化很好，麗芳抱著瑩瑩靠路邊的樹蔭下走著。調皮的瑩瑩不時伸手想要摘頭頂上的樹葉，小身子用力向上一拱一拱的。把麗芳累得夠嗆，一會就出汗了。
回得這邊別墅，麗芳先帶瑩瑩去房間洗了臉和手，又坐下來涼快了一會。就給瑩瑩沖了奶粉喝。
听著瑩瑩‘咕咚咕咚’吞著奶的聲音，麗芳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因為昨晚沒睡好，今天沒胃口，早餐就吃了一片吐司和半杯豆漿，這會已經十一點了，真是餓了。
早上麗芳只吃了一點，李太沒有吃，麗芳想早餐的火腿煎蛋香腸吐司之類應該還剩很多，于是起身去廚房，準備先墊一下肚子。
去廚房一看，潔白的大理石台面上只有兩條黃瓜，哪里還有早餐的影子？
這時鳳秀正好打掃完樓上，下來了，去地下室放好拖把抹布吸塵器之類的。來到廚房，看到麗芳在廚房站著，笑著問︰‘小妹，你找什麼？’
麗芳說︰‘我肚子餓了，想拿早上的先墊兩口。沒找著。’
鳳秀眉頭一皺，嘴往一邊一撇，眨巴了幾下眼楮，滿臉無奈的說︰‘看你們沒吃完，我又怕浪費，我就吃掉了。’
麗芳心里‘咯 ’了一下，早餐剩那麼多，她居然全吃完啦？不養生啦？
不過沒表現出來，打開冰箱看了看，問︰‘沒有吐司了嗎？’
鳳秀說︰‘沒了呀，我早上全都烤了。’
麗芳說︰‘那咱倆中午吃什麼？’
鳳秀說︰‘就咱們倆個保姆在家，吃點清淡養生的。一個拍黃瓜，再煲點米飯就行啦。’
麗芳看了看鳳秀，說︰‘姐，雇主家也不缺吃的，干嘛這麼清湯寡水的？我帶孩子餓得快。’
鳳秀大眼楮一瞪，面色一沉，義正言辭的說︰‘哪有保姆在雇主家大吃大喝的？這樣可不行啊小妹，我干十多年了從不這樣。’
麗芳突然就覺得心里一陣委屈。
自從鳳秀來了，開始幾天一天三頓養生餐，後來李太說了之後好點了。可每次給兩個保姆留的菜也多是素菜，很少的一點葷菜鳳秀都是吃掉多半，麗芳也不是要吃大魚大肉，哪怕每天搭點肉炒菜也行呀。本來帶孩子也累，天天肚子餓得快，好不容易盼到下頓，又是一樣。
俗話說饑荒三年也餓不死廚子，就像今天，早上剩的有肉有蛋，鳳秀自己吃了，中午當然可以對付一口，可麗芳正餓著呢。一天兩天這樣可以，天天這樣誰受得了？
可這些話，偏偏又說不出口。說出來很容易讓人覺得自己挑吃喝，想吃好的。可麗芳只是想吃飽肚子而已啊。什麼時代了，誰還為一口吃的說來說去？
想到鳳秀來的這些天做的事說的話，麗芳眼淚往上一涌，又逼回去了。四十多歲的人了，為了口吃的哭，太丟人了。
麗芳看著鳳秀說︰‘你做你自己的吧，我煮面條吃。’說著從冰箱拿出一個雞蛋，準備燒水煮面條。
鳳秀在一旁大驚小怪的說︰‘哎呀早上雞蛋中午又雞蛋的，你不怕膽固醇高呀？’
麗芳听得血往頭頂天靈蓋上涌，眼冒金星，生氣的把手里的小不繡鋼鍋往台面上用力一放，回過頭雙手叉腰，大聲嚷嚷道︰‘我今天吃雞蛋了嗎？你怎麼不數數自己今天吃了多少？你怎麼不怕膽固醇高？’
鳳秀倒退一步說︰‘我不是怕浪費了才吃嗎？你怎麼這麼大脾氣呀？做保姆這脾氣可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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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芳說︰‘浪費？早上的放到中午就浪費了？自己一個人偷偷吃。’
鳳秀也雙手叉腰大聲嚷嚷著︰‘我哪里偷吃了？我不像你，經常吃老板家的水果和牛奶。’
麗芳氣得心怦砰亂跳，眼淚忍不住的流下來說道︰‘你管我吃不吃？別天天拿你那套來教育人，我干保姆不行？就你行？你一塊抹布擦全家都行？我天天吃個飯你叨叨個沒完，自己卻盡揀好的吃！整天養生養生，養t媽的生！’
瑩瑩看到麗芳哭，也跟著大哭起來，麗芳把孩子抱起來哄，仍然不解氣的說︰‘以後留菜，我和你的分開留，每一樣菜都一人一半，不要放在一起！’
鳳秀畢竟才剛來沒多久，又看到雇主的女兒瑩瑩也哭了，一時有點慌，也可能是怕麗芳告狀，氣勢上弱了下來。
雙手從腰上放下了，口氣也軟了點說︰‘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一點小事發這麼大脾氣。’
麗芳也把聲音放小了說︰‘天天這樣是小事？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和你一個桌子吃飯你天天說這不能吃那不健康，換你願意啊？’
鳳秀垂下眼瞼說︰‘我也沒有壞心呀。’
麗芳說︰‘那什麼叫壞心？你上午把早上剩的全吃光了，當然不餓了，午飯用黃瓜對付我一個人啊？你當別人都笨啊？’
鳳秀心虛的低下頭不說話了。
想了想，又抬起頭對麗芳說︰‘那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麗芳說︰‘我還吃個，屁。’
說完，麗芳就準備回房間，一邁步，發現自己渾身發抖發冷，也不知是氣的，還是低血糖又犯了。
放下瑩瑩，打開冰箱拿了個隻果洗了，又拿了瓶牛奶，牽著瑩瑩回房了。
鳳秀就站在廚房看著麗芳的一舉一動，這回總算沒有說自己干了這麼多年從不吃雇主家的水果牛奶了。
麗芳心想，如果她再說，就把隻果照她臉上砸。
一直在房間午睡到三點多，想去廚房給瑩瑩做點輔食，一進去看到兩條黃瓜還放在台面上。看來鳳秀也沒吃午飯。
麗芳也不管她，給瑩瑩做好輔食，又給自己煮了碗雞蛋面條吃了，就帶著瑩瑩又回房間了。
下午快五點，听到大門打開的聲音，鳳秀說︰‘李總回來啦，我馬上去做飯。’接著听到李先生低沉的聲音道︰‘不用了。大姐和瑩瑩呢？’麗芳發現李先生從來不稱呼五十多歲的鳳秀，既不叫阿姨，也不叫大姐，每次都是直接說事。
鳳秀說︰‘應該在房間吧。’
麗芳听到外面的說話聲，連忙和瑩瑩出來客廳。
麗芳看到鳳秀站在儲物櫃旁。李先生坐在沙發上，今天沒把腳蹺到茶幾上，而是規規矩矩雙腿自然的踏在地上。正在慢悠悠的泡茶，面色平靜，動作流暢，神情悠閑。一點也看不出來昨天剛和太太吵過架。仿佛他的一切都順風順水，按部就班，盡在掌握中。
麗芳不禁在內心想，這到底是個什麼性格的人呢？平時如此穩重的一個人，為什麼會在應該最溫柔的時刻最粗暴呢？
瑩瑩看到爸爸，立刻奶聲奶氣的叫著︰‘爸爸。’
李先生沒有像往常那樣夸張的跟著她童言童語，只是溫和的說︰‘來爸爸這邊坐。’
等瑩瑩走過去，看著她爬到沙發上坐好了，往茶杯里倒了一杯茶，慢慢端起來，輕輕聞了一下，又緩緩喝了一小口。放下茶杯，後背抵在沙發靠背上，眉目舒展，仿佛剛才那口茶已消除周身疲乏。此刻眼神清明的看著麗芳和鳳秀，平靜的問道︰‘你們倆中午在家干什麼了？’
麗芳知道家里有監控，但中午氣急了把這事給忘了。
現在李先生這麼問，顯然是他已經知道了。所以麗芳低下頭不吭聲。能說什麼呢？說自己為了一口吃的和鳳秀大吵一架？雖然是事實，但說不出口。麗芳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因為吃飯和別人吵架。
鳳秀知不知道家里有監控呢？反正麗芳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鳳秀面無表情的站著，也不說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也許她根本不知道李先生問的什麼事。
李先生來回看了看兩人，看到旁邊的瑩瑩拿著自己的手機準備放嘴里啃，輕輕的從她手里拿下了。又從果盤里拿了個隻果給她玩。
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欠了欠身，蹺起腿，說道︰‘你們在家吵什麼？’說完抿著嘴，平靜的看著兩人。等待她們開口。
麗芳已經克服了為此吵架不好意思的想法，無所謂了，繃著臉，把頭偏向一邊，盯著院子外面馬路上的一棵樹。
過了一會，李先生說︰‘大姐，你說吧。’
麗芳回過頭來，看看鳳秀，又看著李先生說︰‘我不想養生，只想吃頓飽飯。’
李先生突然笑了，並且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麗芳看到李先生的笑，又是委屈又是心酸，覺得自己活得太卑微了。別人為了家族榮耀為了更好的生活在奮斗。而自己卻還在為吃頓飽飯而吵架。是多麼諷刺又可笑啊。笑吧笑吧，笑個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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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笑了一會，放下蹺著的那條腿，正色道︰‘怎麼回事？’
這次話音剛落，鳳秀就搶著說︰‘中午就我和她倆人吃飯，我說吃清淡點，她突然就發火說吃不飽。’
李先生接著問︰‘中午吃什麼？’
鳳秀說︰‘準備拍黃瓜和米飯，她不吃，吃的隻果和牛奶，我就沒做。’
麗芳跟著說︰‘也不全是嫌棄黃瓜清淡，你上午自己偷偷吃飽了，我帶孩子餓得不行，中午就用拍黃瓜對付我一個人唄，我一個人養生啊？’
鳳秀提高嗓門說︰‘我什麼時候偷偷吃了？什麼叫偷吃？你說話太難听了。’
麗芳說︰‘不是偷？那你早餐吃完上午自己一個人又吃，到底是吃的午飯吶還是什麼飯？’
鳳秀說︰‘都說了我是怕浪費了才吃的，早餐剩的。’
麗芳說︰‘別管剩不剩吧，就說你是不是自己吃飽了，中午用拍黃瓜對付我？’
對著鳳秀說完這句話，一回頭，發現李先生根本就沒有听她們倆說話。正低著頭，微皺著眉，在仔細看手機。
鳳秀剛想反擊，李先生一抬手，制止了。
又喝了口茶，側頭看了眼瑩瑩，小家伙還在專心對付手里的隻果呢，想咬又無從下口，拿在手上來回倒騰。
李先生把雙手撐在茶幾邊沿處，頗帶一股壓倒性氣勢，看著鳳秀，平靜的說︰‘養不養生是個人的事，只能要求自己，不能要求別人。’
鳳秀點點頭。
李先生又說了︰‘以前的不說了，我現在給你們說說以後的辦法吧。’
麗芳和鳳秀倆人都點頭。
李先生說︰‘早餐按今天早上那樣的標準，品種可以變化。’
說完抬起右手，幫瑩瑩把隻果頂部放她嘴邊，讓她試著咬。
接下來又說道︰‘其他兩頓，如果是我們都在家吃飯，則一個全葷，兩個半葷，一個素，一個湯，一個主食，份量可以多一點，每一樣都要留出足夠你們吃的。’
繼續道︰‘如果是只有你們倆個在家，就隨便你們了，可以一葷一素，愛吃什麼就做什麼也行。另外，水果和牛奶也可以適當吃一些。’
麗芳和鳳秀都點點頭。
李先生又看了看兩人，耐心的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麗芳說︰‘沒了。’鳳秀搖了搖頭。
李先生突然眼神變得犀利而冰冷，死死盯著倆人說︰‘最好別再讓我發現你們倆吵架！’
麗芳不禁打了個冷戰，覺得很可怕。
李先生說完這句，又看了看瑩瑩，用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徑直出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院子外，司機悄無聲息的站在車旁，已打開了車門，只等李先生走近了，連忙用一只手遮住車門的上邊框，照顧他坐進車內。
只剩屋內倆人，面面相覷。
車子一溜煙的駛出去了，不知道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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