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看程景庭摸索了半天，還以為他會用出來什麼底牌，三十九殿下還有些警惕，打算先下手為強。
可當他看到程景庭手里的泛黃符 之後，頓時嗤笑起來。
“你該不會打算憑借這沒什麼靈力的東西來贏我？”
就算他不通符 之道，也能看得出來，程景庭手中的泛黃符 ，都快損壞了，基本上也就是吹吹風的用處。
說不定，還沒有微風拂面的威力大呢。
但程景庭卻沒有理會三十九殿下。
他望著自己手中的泛黃聚靈符，眼楮里流露出來一抹深深的復雜，抬手抹去臉上的血污，輕聲開口。
“這是，我入門那年，師尊握著我的手，手把手教我畫出來的第一道符 。”
用了四五天。
那時，程景庭覺得，自己一定是廢物。
小小的聚靈符，卻用了這麼久的時間才畫出來。
明明師兄師姐們，一天之內就畫出來了。
但即便覺得他沒有什麼天賦，師尊也沒有嫌棄他，反而對他越發好，怕他覺得自己的天資太差而心態失衡，省去了許多閉關的時間來陪伴他，生怕他生出心魔。
直到他隱藏的符 之體因故覺醒，師尊才放心，以他為傲，但也沒有因此忽略他。
這張見證了他的平庸的聚靈符，程景庭沒有丟，也沒有用。
這些年來，他始終將它帶在身邊，反復祭煉。
如今重新握在手中，仿佛還能感覺到師尊溫暖干燥的大手，包裹住他那時骨瘦如柴的小手的厚實感。
“人族，總是對最初始的一切，賦予特別的意義。”
“當然，這種東西，你們異族是理解不了的……一群只知道殺戮的畜生，依靠肉身和本能的野蠻種族，如何能明白？”
“丹藥、符 、陣法等等一切，都是你們異族幾萬年都無法參透的啊……”
程景庭一邊說，一邊笑了，笑聲中帶著咳嗽，看起來已經虛弱至極。
但三十九殿下卻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眉頭都皺了起來。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程景庭沒有理睬他，他輕輕咳嗽著，將沾染了血絲的符 舉至身前，語氣堅定地開口。
“人族踏上修行之路時，最初的那一縷念，本就是天地間最有靈性的存在。”
“一念萬物生，一念萬物消亡。”
“今日，我以我念，祭，厚土皇天！”
三十九殿下猛然意識到了什麼，但這時，再想阻止，卻為時已晚。
程景庭唇角都流出了血，卻長笑著，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這道符 。
符 在他手中碎裂，泛點靈光，其中蘊含的兩道交織的靈力如升騰之龍，徹底消失。
剎那之間，原本暗淡的符 再度亮起，金光沖天！
金光之中，程景庭眼中滿含遺憾，眼球的靈動光芒漸漸消散，唯有身體還僵立在原地，維持著欲要伸出手，去觸踫那消散靈符的狀態。
程景庭死了。
三十九殿下勝。
但三十九殿下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他神色緊繃，不可置信又帶了一絲畏懼的看著蒼穹。
原本晴雪的蒼穹，在一瞬間，被濃雲遮蔽，巨大的符 陣法騰空而起，一瞬間展開，籠罩在破碎的擂台上。
虛空中，雷雲凝聚，雷聲滾滾，仿佛天道之音，駭然響起。
“此 ，通天！”
蜿蜒而下的九霄神雷，粗壯宛如蛟龍身軀，從蒼穹中沒有任何征兆的劈了下來，對準地面上的三十九殿下，將整個擂台都囊括在內，狠狠劈下！
轟隆！
莫說擂台上的人，就連擂台，都在這一瞬間化為齏粉，不復存在。
靠近擂台的異族臉色巨變，紛紛不是向前一步就是向後一步，感受著那幾乎讓他們體表的鱗片都炸起來的九霄神雷，臉色都沒有最開始的淡定了。
修士這邊也不遑多讓，那蛟龍身軀粗細的九霄神雷，比擂台還要龐大，幾乎是一瞬間就吞沒了三十九殿下，也吞沒了程景庭的尸身。
沒了靈力，也沒有生機的尸身，在雷霆之下輕松的被磨滅，讓眾人沉默震驚的同時，也多出了一絲心酸。
那銀霜門的長老，嘴巴張了又閉上，重復幾次，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也好……”
“景庭那孩子最是好體面，如今死在神雷之下，而非死在異族之手，他九泉之下也……”
說到這里，他又頓住了。
蒼老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絲痛苦。
哪還有什麼九泉。
當年，老友帶回來了一個乞兒，言說這是他的關門弟子，乃是命中注定的弟子，他本是無意，可這些年來親眼看著景庭那孩子一步步成長，別說是老友，就算是他，也將這孩子當成自己的子佷。
可現在……
而擂台天穹之上某處，不久前剛抵達的劍閣眾人，此刻也略微有些動容。
“此人若不隕落，當是與我同輩的天驕，可惜了。”
甦憐心微微搖頭，這些日子貪生怕死的人族天驕他見到的多了。
而悍不畏死，心存信念的修士，太少太少。
哪怕是帝族那些所謂的天驕，在異族的壓力下，不也紛紛叛逃？
一旁的妖帝望著這一幕，原本古波不興的妖族瞳孔中，也泛起一絲欣賞之意。
此子狠厲決絕，資質過人，在歷經異族磨難後，心性和修為幾乎趨于完美，可以說是一塊被打磨好的璞玉！
這等天驕，可為他弟子！
于是他悄然抬手，朝著虛空中一抓，無聲無息間竟掠來了一絲魂魄。
有了這一絲魂魄在，程景庭便有著一線生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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