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前兩天來村里搞畜牧業的同志。”
“今天是想給大家說說豬瘟的事。”
陳寶娟正坐在院子吃花生,听見喇叭里的聲音,對劉阿香道︰“你听听,這城里丫頭還真當自己是獸醫了,豬瘟是啥?那是老天爺要收,她能說清楚?”
劉阿香一邊哄著懷里的金寶,一邊撇嘴︰“娘說得是,我看她就是閑的,沒事干才在喇叭里瞎咧咧。”
喇叭里,甦歲歲的聲音繼續響。
“咱老鄉們都覺得,豬瘟是老天爺收豬,其實不是。”
“我去縣農林局,李股長跟我說,豬瘟是病毒傳的,就像人著涼會生病一樣,豬也會。病毒咋又怎麼傳?豬圈不干淨,糞堆堆在門口,帶病的豬跟健康的豬混著養,這就容易傳上。”
“扯犢子!”
村口蹲牆根的老頭哼了一聲。
“她懂什麼?我養了三十年豬,豬瘟就是邪乎事,去年老王家的豬,前一天還好好的,第二天就倒了,怎麼說?”
“劉大爺,人家軍嫂說不定真懂呢?我听我男人說,部隊里的獸醫給軍馬看病,都是講科學的。”
“科學?啥是科學?科學能比老天爺厲害?”老頭不屑回懟。
甦歲歲知道肯定有人不相信她的話。
“我知道大伙兒信老理,可我們得看實在的。就說趙建軍家的豬,去年豬瘟沒躲過,今年咱給它墊高豬圈,鋪新稻草,食槽天天刷,這不就好好的?昨天給他家配了新飼料,今早可好。”
趙嫂子在豬圈摸了摸豬背,听到甦歲歲的話感嘆︰“還真是……”
“那咋預防?”有老鄉在喇叭底下喊。
甦歲︰“三步。”
“第一,豬圈得勤打掃,糞堆離豬圈遠點,每周用石灰水刷一遍牆,石灰咱村里有,不值錢。”
“第二,新買來的豬先單獨養三天,別直接跟家里的豬混著,要是帶病毒,能早發現。”
“第三,縣畜牧站有豬瘟疫苗,下個月會來村里給豬打針,一針管半年,咱們到時候都去打。”
“打針?前年那獸醫給豬打針,打了更蔫!”
陳寶娟在院子里喊,聲音尖得能刺穿喇叭,“我看她就是想騙咱錢!”
劉阿香趕緊幫腔︰“娘說得對,哪有給豬打針的道理?那不是折騰牲口嗎?”
灶房里,周蘭芝正燒火,听見這話攥緊了燒火棍。
她偷偷往豬圈瞅了眼,家里那頭黑豬瘦得肋條都露著。
去年差點沒熬過豬瘟,要是真有法子能讓它不生病……
甦歲歲想到什麼,接著道︰“去年咱們村子里,獸醫的事我听說了,他用的藥不對路。”
“咱這次用的疫苗,是省里統一發的,農林局李股長說了,在公社獸醫站試過,十頭豬打了,一頭都沒犯病。要是真不管用,農林局給咱們賠!”
“賠?賠得起嗎?”
陳寶娟吐了口痰,“一頭豬能換半袋糧食,一個城里丫頭,知道糧食金貴不?”
“但咱得試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豬病死,對吧?”
村口,年輕女人默默點了下頭,“我看行!軍嫂說話不像騙人的。再說了,試試又不花錢,真能行,咱就不用怕豬瘟了。”
“就是,”另一個女人接話,“我家去年死了五頭豬,我娘哭了三天,要是真有法子防,我第一個去打疫苗!”
甦歲歲語氣緩下來。
“咱們養豬是為了啥?為了年底賣了換錢,全家老小的日子好起來。”
“豬壯實了,咱日子才能紅火。”
“咱們來村里,不是來瞎折騰的,是想跟大伙兒一起,讓豬少生病、多漲肉,讓黃花村的日子過得好!”
“明天一早,我和王彩荷嫂子他們去村部,把豬瘟預防的法子寫成大字報貼牆上,看不懂的到村部找我,我給大伙兒念。”
“還有想試試新飼料的,也去登記,咱先配二十斤,誰家願意試,免費給!”
“免費?”有老鄉在村部樓下喊,“真免費?”
“真免費!”
甦歲歲笑了,“農林局也鼓勵咱們黃花村村民勇于嘗試!”
“我去登記!我家那豬總掉膘,正好試試!”
“我也去!大字報寫的啥?我得去瞅瞅咋消毒!”
陳寶娟在院子里罵︰“一群傻子!免費的東西能有好?準是放了啥藥,想把咱村的豬都毒死!”
劉阿香眼珠一轉,湊到陳寶娟耳邊︰“娘,要不……我也去登記領點?要是真管用,咱也試試。”
“要是不管用,就當抓了把柄,讓她們沒法在村里待!”
陳寶娟想了想,“去!給我盯緊點!要是敢耍花樣,看我不撕了那丫頭的嘴!”
村部這邊,甦歲歲和王老實溝通了一些之後的工作,剛走出廣播室,就見王彩荷舉著個本子迎上來。
“歲歲,你听!好多人往這兒跑,都說要登記領飼料!”
李群芳︰“廣播管用!”
“走,”她對王彩荷說,“咱趕緊把大字報寫出來,讓老鄉們明明白白的。”
就在這時,一個急匆匆的人影跑了過來……
“甦同志!不好了!我家的豬出事了!”
趙建軍媳婦抹著眼淚往村部跑。
“那兩頭豬,剛才突然不吃食了,還拉稀,會不會是……會不會是吃了新飼料?”
“別急,先去看看。”
頭天用飼料就出事,這節骨眼上,最怕的就是有人借機鬧事。
果然,還沒到趙建軍家,就見陳寶娟領著幾個老頭老太太堵在路口。
“大伙兒快來看啊!軍嫂們的新飼料把豬喂壞了!我就說她們是瞎折騰,這下信了吧!”
“大嬸你別胡說!”王彩荷往前沖了兩步,“豬還沒咋樣呢,你就咒它死?”
“我胡說?”
陳寶娟往地上啐了口。
“趙建軍媳婦都哭著去報信了,你當我聾啊?我看你們就是來禍害咱村的!趕緊把你們的破飼料拉走,把那兩頭白豬也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