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讓鋪!這管子憑啥從我家地里過?”是劉老根的聲音,他正攔著往他家鋪支管的村民.
“這地是我剛承包的,種的麥子,挖溝埋管,苗都死了,誰賠我?”
王興國趕緊過去︰“老根,咋回事?不是說好從田埂邊走嗎?”
“田埂?”劉老根指著地上的溝,“這都挖到我麥地里了!你看這苗,壓死多少?明年收不上麥子,你給我補?”
原來鋪到劉老根家時,田埂太窄,挖溝時不小心佔了他家半尺地,壓壞了幾行麥苗。
村民們勸他︰“就半尺地,能少收多少?犯得著嗎?”
“少收一粒都不行!”
劉老根梗著脖子,“現在是包產到戶,地是我的,誰也別想動!要麼把管子挪走,要麼賠我五十塊錢!”
這話一出,村民們都炸了。
“劉老根你咋這麼自私?全村都通了水,就差你家了!”
“五十塊?你咋不去搶?”
“就是,之前讓你湊錢你就磨磨蹭蹭,現在又來搗亂!”
“人家司同志沒要一分錢幫我們弄自來水,自己還掏了二百塊都沒問咱們要。”
劉老根不管不顧,坐在地上就耍賴︰“反正我不讓鋪!除非賠錢!”
王興國急得直轉圈。
這劉老根是村里有名的倔脾氣,認死理,不好勸。
他看向司寒霆︰“司同志,這……”
司寒霆走過去,蹲在劉老根面前︰“劉叔,我知道你心疼麥子。這溝挖得淺,埋管後我讓人幫你把土填回去,再澆點水,苗能活。”
“要是真死了,明年你家的麥子,我包了,產量不夠我給你補。”
劉老根抬頭看他︰“你說的?你能補得起?”
“能。”司寒霆語氣肯定。
劉老根猶豫了,他知道司寒霆是軍官,說話算數,可心里還是有點不舒坦。
王興國趕緊打圓場︰“老根,人家都這麼說了,你就通融一下。”
“你看全村都用上水了,就你家還挑水,多不方便。”
周圍的村民也跟著勸,劉老根終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行!我信你一回!要是苗死了,我可真找你!”
“沒問題。”司寒霆笑了笑,“現在就找人給你填溝澆水。”
看著村民們重新拿起工具,劉老根站在旁邊,看著嘩嘩流進別人家的清水,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你啊,也太較真了。”劉老根的老婆瞪了她一眼。
“你一個大男人這麼鬧難看死了。”
“你去挑水啊,累死你!”
劉老根哼了一聲,轉身回家了。
最後一根支管也鋪好了,劉老根家的水龍頭終于也流出了清水。
他站在門口看著,沒說話,眼里卻有了點松動。
第二天上午,王興國到甦家去找人。
他拽著司寒霆的胳膊往家走,“小司,今天說啥也得在我家吃!你嬸殺了只老母雞,炖了一上午,就等你了!”
司寒霆笑著推辭︰“王叔,太麻煩了,我們就在家就行。”
“麻煩啥!”
王興國瞪著眼,“你幫咱村安了水管,這點飯算啥?如會妹子,歲歲,你們也得來,誰都別想跑!”
甦如會拗不過他,只好應著︰“行,那就叨擾了。”
王興國的家在村東頭,三間土坯房,院子掃得干干淨淨。
孟菊花正蹲在灶房門口擇菜,見他們來了,趕緊站起來,圍裙上還沾著雞毛。
“可算來了!雞剛炖好,我再炒兩個青菜就開飯。”
“嬸子別忙了,夠吃就行。”
甦歲歲湊過去想幫忙,被孟菊花推了回來,“你坐著歇著,我來我來。”
屋里擺著張方桌,王興國給司寒霆遞煙︰“嘗嘗這個,我外甥從縣里捎來的。”
司寒霆擺擺手︰“我不抽煙,王叔你抽。”
“也行。”
王興國自己點上,吸了口說,“寒霆,你說咱村通了水,下一步該弄點啥?我總覺得光種地不行,得搞點副業。”
司寒霆想了想︰“現在政策松了,能搞養殖或者編點手工藝品賣。”
“你們村的柳條多,編筐編籃子肯定行,我在海市見有人收,價錢還不低。”
“編筐?”王興國眼楮一亮,“這我行啊!我年輕時候就會編!”
“不光編筐,”司寒霆說,“還能搞點特色種植,比如你們現在的果樹,或者反季蔬菜,運到城里賣,比種糧食掙錢。”
孟菊花端著雞湯進來,插了句嘴︰“可不是嘛,前陣子听公社說,鄰村有人種蘑菇,一年掙了好幾百呢。”
正說著,院門口閃過個背影,提著個布包,腳步匆匆。
甦歲歲愣了下︰“那不是孟海風嗎?”
王興國探頭看了看︰“還真是他,估摸著是回來看他娘了。”
孟菊花往灶房走,嘴里嘟囔︰“這小子,走了大半年才回來。”
“他娘癱在床上,全靠孫翠花照看,他每月給孫翠花十塊錢,讓幫著喂飯擦身。”
孟菊花端菜上桌時,看了甦歲歲一眼。
孟海風是不是傻?放著這麼好的姑娘不要,非得去攀啥軍官親戚,結果呢?听說那女的嫌他沒本事,把他甩了。
人家歲歲跟司同志多好,日子過得踏踏實實的。
雞湯炖得油亮亮的,孟菊花又炒了盤青菜,拍了根黃瓜,四個菜擺了滿滿一桌。
王興國給司寒霆倒酒︰“嘗嘗我泡的枸杞酒,補身子。”
司寒霆抿了一口,辣得皺了皺眉,惹得大伙都笑了。
孟海風剛到家門口,就听見屋里傳來微弱的哭聲。
趕緊推門進去。
屋里一股餿味,楊喜鳳癱在床上,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沾著飯粒。
見孟海風進來,楊喜鳳哭著喊︰“海風!你可回來了!我還以為見不著你了……”
孟海風捂著鼻子,心里直犯惡心。
他媽身上又髒又臭,像是很久沒擦洗了。
“媽,你咋這樣?孫翠花沒給你收拾?”
“她?”
楊喜鳳哭得更凶。
“你走了她就變樣了!剛開始還來看看,後來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兩天干脆不來了!”
“我一天沒吃飯了,渴得嗓子都冒煙了……”
“啥?”孟海風火了,“我每月給她十塊錢,她就這麼照顧你?”
“她哪管我死活!”楊喜鳳咳著說,“她就惦記你的錢,上次還偷拿了我床頭的雞蛋……”
孟海風氣得渾身發抖,轉身就往外走。
“我去找她!這錢我給了,她就得辦事!”
楊喜鳳在屋里喊︰“海風……”
孟海風從王興國家里又路過時,這次將目光往里瞥了一眼。
甦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