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歲歲從床頭櫃摸出個搪瓷盆︰“我去井台打盆涼水，你擦擦手臉。”
竹簾外的石榴樹影晃在青磚地上，蟬鳴聲一陣高過一陣，遠處傳來賣冰棒的吆喝聲。
甦如會坐在竹編躺椅上，看女兒端著水盆進來，水面漂著幾片新鮮的薄荷葉。
“媽，這是李阿姨教我的，用薄荷水擦身涼快。”
甦歲歲蹲在她面前，把毛巾絞干，輕輕擦著她胳膊上未愈合的傷口周圍。
“疼不疼？”甦歲歲的動作輕得像羽毛。
她擰了塊涼毛巾敷在母親額頭上，“先給你降降溫，你在鄉下曬慣了，城里的夏天悶熱。”
這時管家老王端著個竹托盤進來︰“歲歲，老爺子讓炖了銀耳羹，加了冰鎮的蓮子。”
托盤里的白瓷碗冒著冷氣，甦歲歲趕緊接過來，先舀了一勺︰“媽，你嘗嘗，甜不甜？”
甦如會笑著看著甦歲歲，看她已經對這兒很熟悉了，什麼都給她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真好，瘦瘦巴巴的小不點長成了現在獨立自信堅韌的模樣。
第二天一早，甦家大院里就透著股不一樣的精氣神。
甦歲歲昨晚跟甦如會說了司寒霆要來接她們的事兒，甦如會挺高興的。
這兒畢竟是別人家，雖然什麼都好，但多少有些不自在。
太陽剛冒頭沒多久，院門外就傳來了車聲。
甦老爺子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喝茶，一听這動靜，眼楮立刻就亮了，放下茶杯就往門口走，嘴上還念叨著︰“瞧瞧，這小子還挺準時！”
院門一開，司寒霆筆挺地站在那兒，一身簡單的休閑裝也掩不住他身上那股子軍人特有的英挺和利落。
他手里還提著些東西，見了甦老爺子，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立刻柔和下來，微微頷首︰“
甦爺爺，我來接歲歲和阿姨。”
“哎，來了就好，快進來！”
甦本中笑得眼楮都眯成了一條縫，伸手就拍了拍司寒霆的胳膊，“你這小子，昨天我這外孫女可沒少跟我念叨你呢！”
司寒霆嘴角不易察覺地抬了抬，沒接話，只是跟著甦老爺子往里走。
剛進正屋，就看到了甦歲歲和甦如會。
甦歲歲穿著條淡藍色的連衣裙，扎著半批發，很是靈動漂亮，她看著司寒霆，眼里帶笑，“寒霆哥。”
“阿姨，歲歲。”司寒霆的目光在甦歲歲身上頓了頓，才轉向甦如會，語氣恭敬又溫和。
甦如會笑著點了點頭。
甦本中拉著司寒霆坐下，自己也挨著他，斜眼看著他道︰“我說寒霆啊，你說我這外孫女厲害不？”
司寒霆不明所以，看向甦老爺子。
甦本中嘿嘿一笑，臉上那得意勁兒都快溢出來了。
“以前誰不知道你司大旅長是塊萬年不化的寒冰啊？跟誰都冷冰冰的，我老頭子想跟你多說兩句話都覺得費勁。你看看現在！”
他指了指司寒霆，“對我這老頭子客客氣氣的，對歲歲那更是沒話說。我可算看明白了，我這外孫女啊，把你這冷冰冰的臭小子拿捏得死死的！”
這話一出，屋里的人都笑了起來。
司寒霆難得有些窘迫，卻沒反駁，只是看了眼甦歲歲，眼神里帶著縱容的暖意︰“是歲歲好。”
“哎，這就對了！”
甦本中更得意了，胡子都翹起來了，“我就說我孫女眼光錯不了！你看你現在，對我也恭敬了，說話語氣都溫順了好幾度，我這心里頭啊真舒坦！”
以前司寒霆來甦家，雖然不至于失禮，但那股子疏離感明明白白擺在那兒，話少，表情也少，有時候讓人看著發怵。
可自打他跟歲歲處對象，這態度簡直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每次來都規規矩矩，對長輩的話也听得格外認真，那份恭敬不是裝出來的，是打心眼里帶出來的。
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什麼人沒見過，司寒霆這變化，他看在眼里，美在心里，覺得自家孫女太給自個兒長臉了。
這時候，甦歲歲的幾個舅舅舅媽也從各屋過來了。
甦啟仁率先開口，對司寒霆豎起大拇指︰“寒霆啊，不是大舅說你，你跟歲歲在一塊兒，我們是真高興！你這孩子，能力強，人品正，又是部隊里最年輕的旅長，前途不可限量。關鍵是，我們能看出來你對歲歲是真心的。”
甦啟義也跟著點頭︰“可不是嘛！以前就听說司旅長在部隊里是出了名的厲害，年紀輕輕就擔此重任，這份本事和擔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歲歲跟你在一起，我們放心。”
蔣碧珠也笑了︰“是啊，看寒霆對歲歲那上心勁兒，還有對我們這些長輩的態度，就知道是個靠譜的孩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對司寒霆的夸贊和對兩人感情的欣慰。
司寒霆坐在那兒，雖然依舊話不多，但腰背挺得筆直，對每個長輩的話都認真听著，時不時點頭回應，那份謙遜和穩重，更是讓舅舅舅媽們覺得滿意。
就在一片和樂的氣氛里，只有四舅媽張嵐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
她坐在角落里，看著司寒霆和甦歲歲，臉上也掛著笑。
“歲歲啊，寒霆這孩子是真好，你可得好好處著，別耍小脾氣。”
甦歲歲听她這話覺得有些別扭，依舊點點頭︰“四舅媽，我知道的。”
張嵐又轉向司寒霆，語氣也挺熱乎︰“寒霆啊，我們歲歲以後就拜托你了，她要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多擔待。”
司寒霆頷首︰“四舅媽放心，我會對歲歲好。”
表面上看，張嵐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都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可她心里頭，卻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尤其不是滋味。
她兒子甦明恩都因為甦歲歲被老爺子趕出去了還在外面住著沒回來？
現在就失去了老爺子的寵愛，以後甦家的家產能落到她兒子手里多少？
都是這丫頭干的好事！
她心里頭那個怨啊！
如果不是甦歲歲回來，甦明恩還是甦家備受寵愛的小少爺，怎麼會落到被趕出去的地步？
她才不管是不是甦明恩先欺負人，在她眼里，就是甦歲歲這個外來者破壞了她兒子的一切。現在看著甦歲歲被司寒霆這麼個有本事的人寶貝著，看著甦老爺子和其他兄弟妯娌都圍著甦歲歲和司寒霆轉，她心里越發不是滋味。
甦本中光顧著高興，也沒注意到四兒媳細微的變化。
他拍了拍司寒霆的肩膀，，雖然不舍得，但他看得出來，甦如會第一次來不是特別自在，也就沒多留︰“行了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們趕緊帶著歲歲和她媽走吧。路上慢點開啊！”
“好的，甦爺爺。”司寒霆站起身，幫著甦如會拿上東西，又自然地牽過甦歲歲的手。
甦歲歲被他牽著，心里甜甜的，跟外公和舅舅舅媽們道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