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老爺子手中的拐杖狠狠砸在青石板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震得在場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顫。
他渾濁卻驟然銳利的目光掃過甦本懷一家。
“大哥，”甦老爺子的聲音沉得像冰，“你剛才說，要我把事情做絕？”
甦本懷被他看得心頭發慌，強撐著道︰“三弟，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甦老爺子冷笑，打斷他的話，“以前是一家人，以後是不是那就不一定了？！”
這話听起來好像有緩和，但甦本懷了解自家三弟。
看他此時板著臉，神色極為嚴肅，甦本懷就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
他側頭狠狠瞪了甦華蘭一眼。
都怪自己平時對這個女兒太縱容，要不然，也不會在老三家惹出這樣的禍事。
幾十年前，甦家可謂是一貧如洗，甦本中從小主意大，肯學習，有一次跑出出去闖蕩，回家時帶了不少錢。
甦家也就慢慢好了起來。
甦本中兄弟三個，姊妹兩個，就屬大哥是最不爭氣的。
甦本中做買賣發了家，帶著兄弟姐妹們也掙了錢。只是甦本懷總說自己年紀大，什麼都學不了，靠著甦本中給的一些資本，日子過得那也是美滋滋。
甦本懷目光短淺，又沒見過什麼世面，本就是人到中年才從貧窮轉變到有錢人的生活，只知道帶著兒女享樂。
這回他來巴結甦本中，也是油然生出來的危機感。
老三一家從國外回來，兒子孫子們都很優秀，再瞅瞅自家養出來的孩子。
哎！
人比人氣死人啊！
他也沒啥指望，就希望搞好關系，以後老三家的能帶帶他們，不求再發什麼大財，只要現在的生活水準不變就行了。
甦本中看向甦本懷︰“大哥，你教子無方，治家不嚴，縱容妻女跋扈傷人，你說，該怎麼罰？”
甦本懷額頭冒汗，囁嚅道︰“我……我管教不嚴，願意受罰……”
“好！”甦老爺子一拍桌子，“從今日起，你們甦本懷一脈，不準再踏入我甦家！”
“什麼？！”甦本懷尖叫起來，“三弟！我們是親兄弟啊？你不讓我們與你來往？憑什麼？”
“憑什麼？”甦歲歲冷笑，“就憑你們動手打人的時候，沒把這里當外公的家！外公的家，容不得撒野的瘋狗。”
甦老爺子瞪向甦本懷︰“你要是不服，那正好，你我二人反正也說不到一處去，從此別認我這個弟弟！”
他盯著甦本懷一家，眼皮子跳得像要噴火︰“滾。”
張明君剛想嚎，拐杖“呼”地擦著她褲腿掃過。
“三叔！我們錯了！”甦華蘭跪地上。
甦本中懶得搭理她，沖管家揚下巴，“把他們拿的這些東西全清出去。以後這家人再敢進這我這家門，打斷腿。”
老爺子發了話，王管家還有甦家幾個兒子紛紛拿起桌上東西，將甦本懷幾人往外趕。
“堂弟，別啊，我是你哥。”甦建民和甦建設還在垂死掙扎。
甦啟仁和甦啟義看都沒看他們。
爹說什麼就是什麼。
反正甦家大房都是寄生蟲。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不老實，那只能做回雞犬了。
堂屋里，陳醫生打開紅汞瓶子，藥棉蘸了藥水往甦如會胳膊上的青紫處擦。
她疼得抿嘴，甦本中在一旁盯著，“輕點！沒看見皮都破了？”
“老爺子，得先消毒。”陳醫生苦笑。
上了白藥膏，甦如會胳膊糊著紗布。
甦本中坐在她對面，突然捶了下大腿︰“恩人，是我對不住你……”
怪他，如果不是他大意了，他們甦家的大恩人也不會受這麼大的苦。
甦如會把碎發掖到耳後，指尖蹭著粗布褲腿︰“甦老先生，這不怪你。他們那樣兒，說話沒規矩，動手沒輕沒重，是自家沒教養。”
甦本懷一家被趕出老宅後，巷口風一吹，甦華蘭先蹲在地上嚎開了。
“作孽啊！這還是爹你親兄弟呢！說趕人就趕人！”五十歲的人了咧著大紅唇，哭得實在不好看。
“早知道老三這麼狠心，當年就不該讓他出去闖蕩！”甦本懷臉色鐵青，說完一腳踹在牆根下︰“嚎什麼嚎！丟人現眼！”
張明君趕緊拽住甦本懷︰“他爹，你別上火。三弟就是一時氣頭上，咱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他能真跟咱斷絕來往？”
張老太珍珠耳環還在晃悠，“等他消消氣，咱備上厚禮再去認個錯，他念著舊情，總能原諒的。”
“原諒？”甦華蘭爬起來，袖子一擼，胳膊上還有剛才被拽出來的紅印子，“沒看見他那凶樣？跟要吃了咱們似的！我看他就是被那鄉下來的母女倆灌了迷魂湯！”
“你懂個屁！”甦本懷瞪她，“還不是你跟芳芳惹出來的禍？非要說人家是土包子，非要說要把人喂狗！還動手打人！現在好了，臉都丟盡了！”
“我……”甦華蘭剛想頂嘴，就見楊芳芳捂著臉從旁邊沖過來，頭發亂糟糟的，嘴角還沾著血痂。
“外公！媽！甦家那個小賤人！還有甦本中那個老東西！我跟他們沒完！”
張明君趕緊抱住外孫女︰“我的乖乖，疼不疼？外婆看看這臉……”
“疼個屁！”楊芳芳甩開張老太，眼楮紅得像兔子，“我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她們一來，我們就被趕出來？憑什麼那丫頭能當甦家小姐，我不服！”
甦本懷看著女兒和孫女臉上的傷，心里也堵得慌。
他搓著手在巷子里來回走，越想越覺得老三做得太絕。
“他就是嫉妒！嫉妒我兒女雙全，嫉妒我……”他話沒說完就被自己嗆到了。
“他爹，你別瞎想了。”張明君倒是自信得很，“老三就是顧面子，現在把我們趕出去，是做給外人看的。等過段時間，他肯定會後悔的。你想想，當年要不是你在家幫襯著，他能安心出去闖？這甦家的根基，也有你一份功勞呢！”
甦本懷覺得自家老太婆的話非常有道理，他點點頭︰“對！我是大哥！他就算再有錢有勢，也不能不認我這個哥！等他氣消了，我帶著華蘭和芳芳上門去，看他好意思不給開門？”
一家人就這麼一邊自我安慰，一邊罵罵咧咧。
甦華蘭一路走一路罵，張明君則盤算著過幾天買什麼禮品去道歉，甦本懷心里憋著氣，覺得老三就是小題大做。
楊芳芳越想越憋屈，根本沒跟著回家。
她七拐八繞，鑽進一條黑 的巷子。
巷子盡頭是個舊倉庫，門口停著幾輛二八大杠，還有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叼著煙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