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甦如會摸黑就爬起來了。
軍區家屬院還靜悄悄的，她輕手輕腳掀開窗簾一看，外頭露水把石榴樹葉子都打濕了，遠處有幾個早起遛彎的老頭老太太。
“歲歲還睡著呢……”
她踮著腳往廚房摸，發現灶台上擺著甦歲歲昨天特意買的新鮮豬肉和青菜。案板旁邊放著幾個搪瓷盆，都刷得干干淨淨，就是這煤氣灶看著怪嚇人的，黑不溜秋的鐵疙瘩，擰一下就冒火。
“這玩意兒咋用？”
甦如會正犯愁，甦歲歲揉著眼楮進來了，頭發睡得亂糟糟的︰“媽，您咋起這麼早？”
“不睡啦！”甦如會趕緊把她往屋里推，“快去再眯會兒，媽給你做你愛吃的紅燒肉！”
“我幫您一起做！”
甦歲歲把頭發隨便一扎，挽起袖子就往廚房鑽。
她手把手教甦如會開煤氣︰“您看，這個鈕往左擰，‘ 嗒’一聲就著了。”
火苗“轟”地竄起來，嚇得甦如會往後跳了一步，
甦歲歲拍了拍甦如會的肩︰“媽，您別怕，習慣就好了！”
甦如會系上碎花圍裙，開始切肉。
菜刀在她手里利利索索的，五花肉切成均勻的小方塊。
“歲歲，媽走的時候你還不會做飯呢，現在都會用煤氣灶了？”
說到這兒，甦歲歲很是內疚。
她是不會，因為甦如會寵愛她。可自己腦子有泡，偏要去甦家當丫頭伺候人，那些不會的，她都會了。
上輩子的她，卻從來沒為媽媽做過什麼。
“部隊家屬院大家都照顧我，李嫂子教了我不少！”
甦歲歲蹲在地上洗青菜，水濺到褲腿上也不在意，“不過我做的紅燒肉總差點味兒，還是您做的香！”
“就你嘴甜！”
甦如會往鍋里倒了點油，听見“刺啦”一聲，趕緊把肉倒進去翻炒。
不一會兒，廚房里就飄出了肉香味兒，甦如會一邊翻鍋一邊念叨︰“這肉得先炒出油，再放糖色，炖的時候加點香料……”
甦歲歲站在旁邊遞調料，突然想起什麼︰“媽，您這次來，打算住多久啊？要不別走了？”
甦如會手頓了頓，眼楮盯著鍋里咕嘟冒泡的肉塊︰“傻丫頭，老家還有地呢，得回去收麥子。不過等農閑了，媽就來陪你。”
她扭頭看了眼甦歲歲，眼神里全是心疼，“你一個人在這兒，媽實在放心不下。”
“我都多大了！”甦歲歲撒嬌似的摟住她的胳膊。
“是啊，我的寶貝女兒長大了，小司又在這兒，有事你們可以互相商量，你的親人也找到了......”
甦如會明明是替女兒開心，卻也忍不住有些失落，她盡量隱藏自己的情緒，卻還是被甦歲歲看出來了。
“媽，您永遠都是我最愛最愛的媽媽。”
“外公他特別感激您。”
不想氣氛太過沉重，甦歲歲轉個話題道︰“您就多住些日子嘛！李嫂子說過陣子家屬院要辦納涼晚會，可熱鬧了！”
“行行行！”甦如會擦了擦眼角，笑著舀了一勺肉湯吹涼，“來，嘗嘗咸淡？”
甦歲歲張嘴嘗了一口，眼楮瞬間亮了︰“就是這個味兒！一模一樣！”
她咂咂嘴，“媽，您要是走了，我上哪兒吃這麼好吃的紅燒肉去？”
“饞貓！”
甦如會刮了下她的鼻子，“等你學會了，想啥時候吃就啥時候做！”
倆人正說著，外頭傳來敲門聲︰“歲歲！我給你們拿了點海鮮來！”
是王彩荷。
甦如會趕緊擦了擦手去開門，王彩荷瞅見廚房里的架勢，直咋舌︰“喲！嬸子這紅燒肉做得，香得我都走不動道兒了！”
“快進來坐！”
甦如會把她往屋里讓，“晚上都來家里吃飯，嘗嘗我的手藝！”
“那敢情好！”王彩荷把海鮮放下，“我回去炒兩個菜，咱搭伙吃！”
王彩荷性情爽直，就沒客氣。
剛吃了飯，張菊英和李群芳、付雅幾人也來串了會兒門。
甦歲歲準備帶著甦如會四處逛逛，幾人想著母女倆肯定很多體己話要說，就沒打擾。
甦歲歲給甦如會換上雙軟底布鞋，挽著她的胳膊往家屬院外頭走。
晨光把石板路曬得暖烘烘的，迎面踫上挑著菜籃的李嫂子，竹籃里的螃蟹還在撲騰，鉗子上纏著草繩。
“哎喲！帶嬸子逛海邊去？”
“是呢嫂子。”
出了家屬院，沒走多遠就是條熱鬧的街道。
甦歲歲指著路邊支起的竹棚︰“媽，這是賣海貨的攤子！您看那筐里蹦 的，是剛撈上來的皮皮蝦！”
甦如會盯著水缸里吐泡泡的八爪魚直咂舌，觸須吸在缸壁上扭來扭去。賣魚的老漢咧嘴一笑，露出顆金牙︰“大妹子，要嘗嘗鮮？這墨斗魚炒韭菜，鮮掉眉毛！”
甦歲歲掏錢稱了半斤，老漢麻利地殺魚剔骨，還多送了兩朵紫菜︰“給小甦面子，算便宜點！”甦如會擺了擺手︰“這咋好意思......”
沿著青石板路往前走，海風裹著咸腥味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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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如會突然停下腳步，遠處的海面泛著粼粼金光，白帆點點，成群的海鷗掠過浪尖。
幾個漁家姑娘背著竹簍從她們身邊跑過，笑聲混著海浪聲。
“媽，這是咱的月牙灣！”
甦歲歲拉著她踩上沙灘，細沙從腳趾縫里鑽出來，“退潮的時候能撿貝殼、挖蛤蜊，彩荷姐她們常帶著孩子來！”
她彎腰撿起個扇形貝殼，對著陽光一照，半透明的殼上泛著虹彩︰“您看，這叫扇貝，曬干了能熬湯。還有那種帶花紋的海螺，軍屬們常拿來做風鈴。”
正說著，遠處傳來汽笛聲。
一艘軍艦緩緩駛過海面，甲板上站著穿著白色制服的海軍戰士，陽光下軍旗獵獵作響。
甦如會看得入神，喃喃道︰“原來海這麼大......”
“走！帶您去看更有意思的！”
甦歲歲拉著她拐進一條小巷，兩邊是刷著白漆的矮房，牆上爬滿三角梅。
路過一戶人家，院門開著，一個大姐正蹲在院子里曬魚干，竹匾里的帶魚銀光閃閃。
“小歲快進來！”大姐擦著手迎出來。
甦如會指著院角的灶台，“這是啥？”
“這‘海風灶，用曬干的海帶當柴火，煮出來的海鮮湯鮮得 ！”
她舀起一勺剛熬好的紫菜蝦皮湯，遞給甦如會，“嘗嘗！”
甦如會抿了一口，鮮得直眯眼︰“比老家的雞湯還香！”
“可不是！”大姐得意地拍拍胸脯，“咱海邊人過日子，講究‘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軍屬們閑了就湊一塊兒織漁網、曬干貨，拿到集市上換錢。逢年過節，還能跟著漁民出海，現撈現吃！”
母女倆邊走邊聊天，甦如會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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