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的何天,跟所有八零後一樣,生在一個聚少離多的家庭。
改革開放後,大部分沒有工作的成年人,紛紛選擇下海經商。
但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通常在改開之前就已經在探索,他們趕上時代的紅利,賺的盆滿缽滿,把孩子送出國讀書甚至自己也移民生活。
成為所謂的上等人。
然而到了八十年代後期,一切就都不同了,做生意的多如牛毛,純粹薄利多銷,勤勞致富,投機的可能性小了很多。
何天的父母就是這樣的商人,忙著工作,照顧不了何天。
只能把何天送到姨媽家寄養。
然而寄人籬下的日子,有苦難言,何天在這樣的成長環境里,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同樣的,對父母生出又愛又恨的復雜情緒。
一直到八歲這年,姨媽出車禍受傷,姨父一個男人,照顧自家兩個孩子還好,何天已經是大姑娘,生活上難免有些不方便,何天這才被父母接到身邊。
盡管接到身邊,爸媽仍舊早出晚歸,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
何天生活在老舊的居民樓里,脖子上常年掛著鑰匙,上下學都自己一個人,中午回去還要動手熱飯菜吃。
通常是家里有什麼就吃什麼。
常年吃剩飯,對她的身體發育影響挺大。
按理說她吃的並不好,但是因為鹽分攝入過量,膚色發黑,體格子也大,還早早就近視了,總之並不好看。
這樣的生活又過了四年,何天上初中了,長成大姑娘,而且學校距離家里比較遠,校園內就有食堂,何天終于不用自己動手,可以在食堂吃飯了。
爸媽的事業很成功,在當地已經小有名氣。
爸爸是個成功的企業家,企業家跟商人的區別,大概就在于他是一個有社會責任感,形象非常正面的人。
何天在學校都能吃到自家企業捐贈給孩子們的食物。
在十四歲之前,爸爸在何天眼里就是無所不能的超級英雄,媽媽就像那堅韌的蒲草,能為爸爸打理好一切。
他們對何天這個獨生女,可謂給足了愛護,雖然回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是何天知道自己是被愛著的,前所未有的幸福。
然而,在十四歲這一年的暑假,何天從學校回來。
放假了,她有一個暑假的時間可以跟爸爸媽媽相處,可是到家後才發現,一切都變了。
忙著學校考試,她已經兩周沒回家,如今家里東西凌亂,灰塵厚厚的一層,媽媽不見了,爸爸在單位不肯回來。
何天跑到爸爸工廠去,就見一個女秘書跟在爸爸身邊有說有笑,關系親密,看著就跟別的女同事不一樣。
何天打骨子里生出濃濃的不適感,沖上去質問父親。
“爸爸,我媽媽呢?為什麼家里已經很久沒有人的樣子?”
父親的臉色很不好看,雖然他極力想在工廠所有員工面前維持好父親,好廠長的體面,擠出跟往日一樣的笑容,但是何天就是看出來了很勉強。
這時,他身後的段秘書笑著上前。
“小天,老板娘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廠長把她送到國外去養身體了。”
“不可能!”
何天不相信媽媽會說都不說一聲,尤其不跟自己說一聲,就這麼出國。
但是顯然,她的好父親已經不耐煩,直接把她丟給段秘書。
“你帶她回家看看,我的確很久沒回去了,應該是沒人給她弄飯吃,你找人打掃一下,給她找個做飯的保姆。”
就這樣,何天從十四歲這一年,在段秘書手下開始討生活。
冷暴力,語言譏諷,甚至在生活費上克扣,都是輕的。
何天曾經在自己家冰箱的牛奶里嘗出一股淡淡的酸味,然後她開始長小胡子。
她去找爺爺姑姑,然而他們並不向著何天。
去找外公外婆姨媽,他們只會紅了眼眶,讓何天听話。
認清了現實,何天拼命讀書,在學校里逐漸淪于平凡。
特別是上了高中之後,經過幾年的時間,眾人早就忘了何天的身份,尤其是這所以差聞名的高中,沒有人把何天跟一個國民老品牌的獨生女聯系在一起。
何天過的更是樸素。
這所學校的教學資質並不怎麼樣,何天用盡了所有力氣,也不過是考了個比本科線稍微高一些的分數。
她那位好父親,甚至連她什麼時候高考都忘了。
不過也有一點好處,他的工廠,在八十年代開辦的時候,還不允許大張旗鼓的辦個人私營企業,所以掛靠在國資辦,分給國資辦一些份額,何天的父親何偉民,也算是半個公職人員了。
何天出生沒多久,家里還給她辦了獨生子女證呢!
也感謝這層身份的束縛,何偉民並不敢大張旗鼓的把他的私生子和小老婆放到明面上來。
段秘書早已不滿足于當一個小秘書,已經開始插手企業經營事宜。
何天趁此機會,用攢下的零花錢,給自己找了個報考志願的指導老師。
何偉民的企業主營的是食品,小餅干,果凍,小零食,辣條,飲料等等,知名度很廣泛。
何天挑中了一家還算不錯的本科院校,這家雖然不算出名,但是這所高校的食品專業,世界有名,俗稱食品專業的小清北。
成功報上之後,何廠長很是高興,女兒給他長臉了,明面上,這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唯一能彰顯自己慈父形象的機會。
“好好好,等這周末,我給你辦個升學宴,到時候親戚朋友,爸爸工作上往來的領導同事,都邀請過來。”
何天抿唇想了想。
“能讓媽媽回來見見我嗎?”
已經四年,四年她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了。
然而讓何天失望了,何偉民說到原配發妻,臉色就不大好,雖然嘴角還帶著笑意,但是眼神明顯不善,目光帶著森森寒意,跟嘴邊的微笑形成鮮明對比,融合在一起,讓人毛骨悚然。
然而何天已經泡在這樣的眼神里四年,她不再懼怕,直接跟父親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