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朱元璋如實地點點頭。
將實物折算為銀兩,送入京城戶部的法子,還是乖孫提的。
這個做法確實能夠減少運輸途中的損耗,光是這一項,往後每年就能為國庫,增加一兩成的賦稅。
可身為土里刨食,靠佃種地主土地為生的朱元璋知道,這一兩成損耗,雖然無法讓官員層層扒皮,他還增加了各級官吏的俸銀,但是,再英明的皇帝,也無法保證手底下的官員,個個都是清天大老爺。
所以。
一直吃著這口損耗銀的各級官吏,少不了會把它層層加碼,最終,把它施加到最底層的老百姓的身上。
“爺爺,我不想看。”
朱雄英把賬目往旁邊一推。
【現在收稅還靠著戶帖制度,連黃冊都還沒建檔,收的稅五花八門,亂七八糟的,就算我看明白了,地方上也不一定按照這個收,糊弄朝廷的東西,看它沒有意義。】
“爺爺,我困了。”
朱雄英說完,閉目養神,開始思考著,如何解決好這一弊病。
辦法倒是有現成的,但這是明初洪武年間,不是大明中後期的時候,土地兼並的現象雖然嚴重,但商業發展還沒達到頂峰,直接抄作業來個一條鞭法,不知道又要多少顆人頭落地,對于目前打開各路戰線,需要大量人口的大明來講,不太適用。
文武百官對于皇太孫這樣的反應,倒也並不意外。
只是整顆心忍不住隨之高懸,擔心皇太孫此舉,會引來陛下的震怒。
不少人朝著朱標看去,心里想著這個節骨眼上,太子殿下你得說幾句話,給皇太孫打打圓場,不能讓陛下下不來台階啊!
“哈哈哈,乖孫看這賬冊都頭疼,那只能咱自己看了。”
朱元璋自說自話,順手拿過賬冊看了起來。
就在文武百官,見陛下根本沒有動怒,反倒自己搭了台階走下來,而松一口氣時。
不料。
本該剛才站出來打圓場的太子殿下,此時突然挺身而出,一臉嚴肅的附和。
“父皇,兒臣每每查閱戶部的賦稅賬冊,也和英兒一樣看得直犯困。”
啊?!
此話一出,文武百官懵了。
不知緣故的徐鐸,拿起袖子一個勁兒地抹額頭上的冷汗。
明明大殿里很暖和,他卻如墜冰窖一般,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了哪里。
皇太孫說看不懂賬冊也就算了,太子殿下說看得直犯困,那戶部的罪責就大了。
誰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手段,比陛下還要狠辣。
徐鐸眼看自己手下的官員,全部用請求的眼神看著自己,硬著頭皮,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問個清楚。
“敢問太子殿下,為何會看困了?”
坐在軟椅上的朱雄英,掀開一只眼皮,心里嘀咕著。
【還能為什麼,爺爺和爹爹唱雙簧呢。】
此話一出。
朱標便知道,英兒不是真的困了,而是心思通透,看穿了這賬冊其中的貓膩。
但徐鐸顯然想不到那個層面去,否則,當初也不會被郭桓糊弄,落下一個失察的罪名。
“徐尚書,孤此話並不是針對戶部的官員們,而是針對的這賬冊上繁多的名目,每一項都要每年單獨列出,再一項項一合並計算,如今父皇出了以實物折算現銀的規矩,雖說省去了損耗,但還要派人去各州府核查實物的價值幾何,是否與賬冊上有收入,故而孤看到戶部年終的賬冊便頭疼發暈。”
啊?!
徐鐸更加一臉的茫然不知所措。
往年的賬冊雖然沒有折算現銀這一條,但由于收的是實物,還是要按當地物價呈報,好計算路途上的損耗,再登記入庫,這些年來,這方面都是太子殿下負責的,也沒見出過差錯,叫過苦喊過累,今年這是怎麼了?
莫非太子殿下是不贊同陛下折算現銀的收稅法子,想要復闢舊制嗎?
徐鐸張了張嘴,敢想也不敢亂說,仔細想了想,又覺得是他想岔了,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扭頭看向站在身後的劉基。
劉兄,救命啊!
身為督察院左督御史的劉基,在這個時候根本沒有什麼發言權。
再者,他也看出來了,陛下與太子殿下是故意在唱雙簧,要引出一些問題,因此,面對徐鐸的請求,他只能假裝眼神不濟,讓徐鐸再提心吊膽片刻。
畢竟以陛下的脾氣,還有皇太孫能端坐著的時辰來看,陛下不會把大家的心吊著抽太久的。
“徐愛卿,標兒和你說話呢,你看老先生做甚?”
朱元璋比劉基想象里的,反應得更快。
“咱其實早就想說了,咱向百姓們征收的稅目,太雜亂,產絲的收絲,種地的收糧,還有收什麼人頭稅,又是賦稅又是徭役的,有的還和地方官府收支混著一起算,幸虧每年都有標兒幫著打理這件事,要不,咱都分不清該從何看起。”
徐鐸聞言,頓時傻了眼。
這會兒他是怎麼也站不住了,干脆再次跪了下來。
“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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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徐鐸也是按照傳承下來的慣例辦事,不知道陛下到底想干什麼,但有時候,不知道也是錯。
先跪下認錯,把責任承擔了再說。
“咱只是就事論事,咱不是說了,你們三部沒有什麼罪過,徐愛卿,快快請起,標兒,快扶徐愛卿起來!”
朱標將人扶起來的時候,徐鐸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密布,順著鼻梁往下淌。
朱標有些同情地看著徐鐸。
其實徐鐸忠心耿耿且為官清廉,確實適合在戶部這樣管錢的地方呆著,替大明守好錢袋子。
只可惜,這戶部尚書沒有統籌財務,擴充國庫所得的能力,最終還是要退位讓賢。
徐鐸,更適合外放,替父皇巡視各州府財務諸事。
這一回,只能徐尚書最後再受苦一回。
“父皇,兒臣認為,不如將原本按照地方官府登記,給百姓和田地提前發放納稅的戶帖制度從此作廢,改用由朝廷登記的黃冊來進行實收實繳,黃冊里寫明白各地方擁有的官田、民田還有戶籍人口等情況,並且五年到十年定期更新,這樣,就不必每年都按地方官府預先的戶帖,在年關進行核對是否收集賦稅了。”
說白了,戶帖上人口數量和田地增減,都掌控在地方官府手里,地方官府雖然每年都會上報,但誰想借機隱瞞田地所得,或虛報人數將本該百人收的稅,分攤到七十人頭上去,只需要欺下瞞上就行。
而黃冊制度則把人品和土地以及各地方產出的詳細情況,掌握在了朝廷的手里,不讓地方官府的一些蛀蟲,再扒一層皮,更不允許兼並土地的商紳,把他們該繳的稅,攤到佃戶的頭上去。
這是朱標在面對這個問題時,能想到的最優解法。
【可以啊爹爹,直接把黃冊制度提前了好幾年,看來松江府的事沒有白管,讓爹爹有了不少管理地方的實際經驗。】
朱標听到兒子的夸獎,並沒有高興,相反,他眉頭微蹙。
因為朱標認為,這個方法還是不能解決稅目雜亂的諸多問題,而且以戶為單位造冊納稅,對男丁少以及田產少的人家其實是不公平的,這樣極可能造成,越富越富,越窮越窮的現象,日積月累,必成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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