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湖廣按察使僉事鄭士元,奉詔覲見!”
“陛下,浙江寧海縣縣丞鄭士利,奉詔覲見!”
朱雄英得知是鄭氏兄弟二人來了,立即眉開眼笑,拍動雙掌。
【來得好,來得妙!】
朱雄英朝著朱元璋看去。
【爺爺,這一次讓他們親口和你說說,他們對空印案的觀點。】
空印案這樁牽涉數萬人的大案子,到底是發生在洪武八年末至洪武九年中,還是發生了洪武中後期,各有說法。
但這樁案子,從被人揭發出來,到丞相、言官都不敢勸諫老朱,再到被觸怒的老朱,清洗了一遍朝堂,惹來怨聲載道,朱雄英總覺得,這樁案子,如果從一開始,有人給老朱一個台階下。
它絕不可能成為他人,證實老朱剛愎自用的一個污點。
當時連丞相言官都不敢勸諫,但鄭士利這個縣級小官,卻敢直言不諱地指出,老朱定罪過重。
只可惜,鄭士利的兄長鄭士元,因此案牽連入獄,上奏的內容,直到鄭士元出獄,案子落定了,才交到老朱的手里。
那會兒該殺的殺了,該流放的流放了,連該出獄的都出來了,老朱再看到這樣的“馬後炮”,那就更加觸怒了。
兄弟倆因此獲罪,因此被流放。
朱雄英對于這種明知上書勸諫會獲罪,依舊頭鐵的直臣行為,表示十分的敬佩。
因為鄭氏兄弟二人雖被流放,但他們提出的四個觀點,老朱是听進去了,並且後來還推動了此事的立法改革。
“鄭氏兄弟,你二人上前來跟咱說話!”
朱元璋在當初得知空印案的來龍去脈,還有這兩兄弟的做法時,也是服氣的。朱標還派專人,去調查過兄弟二人的底細。
鄭士利雖然官做得不大,但是一個當地百姓人人稱頌的清官。
鄭士元更別提了,此人不但是個清官,而且性格剛直不阿,在任上的時候,踫到荊州與襄陽的士兵,趁著亂亂的時候,搶掠百姓財物與民女,當地的其他官吏,接到狀子也不敢管,紛紛推辭。
還是鄭士元,獨自一人前往當地的軍營中,與負責的將領交涉,領出了搶掠的財物與民女。
在安陸時,踫到有已經送往京城待判的冤情,不怕招惹麻煩上身,利用自己的人脈去疏通關系,讓蒙冤得雪。
這樣一個既能辦事,又敢辦事的人,不光朱雄英非常佩服,朱標也是十分的欣賞。
要不是,他得提防李善長像胡惟庸一樣,興兵作亂,此時就要到城樓下,與鄭氏兄弟二人,好好地攀談幾句。
“見過陛下!”
鄭士元行完禮,大大方方地抬起頭來,任由朱元璋打量。
他本就是進士出身,以前曾在御前露過臉。
只是朱元璋記得這號人,但沒有太深的印象。
而鄭士利見完禮,則是拘束地站在鄭士元身後半步的地方,額頭上冒著汗。
不知道是近距離得見天顏嚇的,還是一路趕來累的。
“哈哈哈,辛苦你們兩個從不同的地方,遠道趕來了,咱還擔心你倆來得不及時呢。”
鄭氏兄弟是特意請來,破解李善長設下的空印案一局的。
在朱元璋派人去請兄弟二人時,前去傳話的人,已經將他得知空印案一事,告訴了兄弟二人,並明言讓兄弟二人,提出可行的建議來。
使用空印的這個不成文的規定,整個朝堂自上至下,凡是遠途來京核對賬目的,都心知肚明。
鄭氏兄弟都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任職,自然也脫不了干系。
兩人在得知陛下已經知曉空印案的時候,就知道大禍將至,陛下眼里不摻沙子,胡黨和溫州官員殺得血流成河,還廢除了中書省丞相制,連代表百官勸諫陛下的丞相都沒有了。
那麼這一次,只怕整個朝野上下,都要有半數官員被牽連。
誰知。
大禍沒來,重任到了。
陛下派人來居然不是問責,而是讓他們提出降低空印案影響的建議。
那麼,為了自己和同僚的性命,為了陛下的名聲和大明的穩固,不管陛下為何獨獨選中了他們兄弟二人,哪怕說出了該說的話,會招惹殺身之禍。
但!
說出去的話,哪怕陛下听進去一句,那也是好的!
“陛下,臣有罪!”
鄭士元一掀衣擺,雙膝跪地。
鄭士利見狀,也連忙有樣學樣地跪了下來。
不等朱元璋將兩人攙扶起來,李善長終于記起了鄭士元這號人物,當即露出一抹得逞的奸笑。
“陛下,鄭僉事來得正好!他正好可以來替老夫作個證!”
李善長不知朱元璋,為何叫鄭氏兄弟前來。
空印案一事,雖與鄭士元有些許關系,畢竟按察使僉事,發現地方官員不當之處,卻不加以奏報,視為同謀。
但鄭士元來了,也改變不了空印案早已發生。
膽敢亂說話,那就別怪他,把鄭士元兄弟倆,當成典型來辦,一殺之了!
“韓國公,你也認得鄭僉事?”
朱元璋愣了一下。
李善長氣定神閑地點了點頭。
“老臣還記得,老臣剛卸任左丞相一職時,逆黨胡惟庸,曾拿著一封地方上的密信問過老臣的意見,書寫奏疏的,正是鄭僉事,所寫之事,正是湖廣地方上,使用空印入京對賬的事。”
彼時胡惟庸只手遮天,地方官員前來京城辦事,多數是要先去胡府上下打點一番。
無他。
誰叫朱元璋的“威名”遠揚,發現官員的些許錯處,嚴抓嚴辦之下,要是沒有靠山,很可能因為佔了別人看中的位置,就被借機抹殺掉。
官員利用君威,好事變成壞事,光有明君無忠臣,就是這般境地了。
李善長要讓朱元璋徹查空印案的目的,就是要給朱元璋定死暴君之名,動搖這朱氏天下!
如今,勝利已在眼前!
“鄭僉事,老臣听聞你在任上,美名遠揚,當時你先給胡惟庸寫信,老臣知道你不是胡黨之一,只是覺得茲事體大,想讓胡惟庸代為轉告此事,可惜胡惟庸根本沒把此事放在心上,好在你親自來到了陛下跟前,是你把你當初寫的信說出來,還是老臣代勞?”
朱元璋知道李善長記性好,但他沒想到李善長記性這麼好。
不光記得鄭士元這個人,記得鄭士元寫過信,還記得信上的內容。
連朱雄英都感覺到,李善長這個人當真是比傳聞里的還要恐怖。
幸好,李善長誤會了鄭氏兄弟前來的原因。
否則這次對壘,哪怕老朱家贏了,也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朱元璋見鄭士元看向自己,用眼神詢問他的意見,他也沒著急詢問信上的內容,而是好奇不已。
“鄭僉事,你這信是什麼時候寫的?”
居然寫給胡惟庸,而非奏疏上報到咱的案頭前。
是擔心咱一刀砍了所有涉案的官員嗎?
就算胡惟庸不勸咱,還有妹子和標兒,以及老先生他們呢!
朱元璋看著年輕的鄭氏兄弟,突然覺得空印案這個事,沒有發生得這麼超前才對。
這時,鄭士元不假思索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