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繼續笑著。
“哈哈,咱有什麼好吩咐的,咱就是想問你一些事。”
“關于火營的事,臣只知道這麼多,實在不行,焦玉師傅何時上來,臣親自去宮里給陛下送信?”
薛祥只當事關焦玉,還沒往別的方面想。
總不能陛下除了對火器感興趣,還對工部的其他匠藝感興趣吧。
不可能。
哪怕是朱家祖傳的釀酒技藝,陛下也是毫不關心,更在意的是,它能夠為大明軍餉帶來多少收入。
這時,朱元璋已和朱標一起走進了工部大門,反客為主的手指工部尚書辦差的衙署方向。
“說來話長,彥祥,咱們要不邊吃邊說?”
薛祥見狀愕然。
難道他又猜錯了?
事實證明,帝心難測。
不是哪個官員,都能像韓國公一樣,精準在把握聖意。
兩刻鐘後,薛祥坐在日常辦公的桌案上,根本顧不得像陛下一樣,拿著筷子,對著桌子上的食物大快朵頤,而是捏緊了手里的毛筆,不時地記錄下,太子殿下所說的重要語句。
“……彥祥啊,照你這麼說的話,憑借咱大明現在的工藝,造玻璃酒瓶有些困難,但造一些花里胡哨的玻璃瓖窗框上,沒太大問題?”
朱元璋記得他宮里也有幾塊巴掌大的透光琉璃。
他還以為這東西很難造,所以才產出低呢。
現在才知道,合著是民間百姓嫌這東西不實用,導致它賣不出去,越是賣不出去越是不賺錢,就越沒有人研究怎麼精益求精。
在看到薛祥一臉復雜地點頭後,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
“砰!”
朱元璋剛想張嘴,被蛋花湯嗆得咳嗽一聲。
“咳……那個,干脆再征召一些懂制玻璃的匠師,咱再成立一個玻璃坊,先試制標兒你說的那些,然後再去燒制陶瓷的那里學學藝,看看怎麼制出玻璃酒瓶來。”
大明國酒配上玻璃酒瓶,朱元璋光想想,這不跟那句詩里說的,什麼葡萄美酒夜光的杯子一樣,光听著就感覺能多喝幾口酒?
想到這里,朱元璋內心火熱的追問︰“彥祥啊,咱以最快的速度,多久能制出玻璃酒瓶來?”
“臣不敢保證,但是,要改變工藝,融合古今東西,重新采料研制的話,少說要三五個月,才能有結果,結果是好是壞,臣也不敢保證,臣只能保證,只要做出來,必定符合陛下的要求。”
大明工匠出品,必屬精品。
誰也不會拿自己的九族開玩笑。
何況太子殿下把工藝說得十分通透,只是以前大家根本沒往那個方向想,等薛祥想明白了,便知道做成這件事,又能為大明財政,帶來怎樣的增益。
薛祥知道,太子殿下日理萬機,絕不可能對制造玻璃方面,有如此造詣。
看來皇家有一位超凡脫俗的工匠大師,想必陛下所謂的祖傳酒方,還有燕王殿下的牙刷,都是出自這位工匠大師之手。
“太子殿下,請問要做的酒瓶或是玻璃窗,有圖紙嗎?”
薛祥之前和焦玉聊天,知道新制的火器,都是有圖紙的。
出于一些原因,焦玉沒讓他看原版圖紙,只看了焦玉畫的。
但不論是原版還是臨摹,光給理念還是不行的,沒有實物模仿,也要看到圖紙,工匠們也好照葫蘆畫瓢。
畢竟許多工匠工藝有保證,不見得欣賞水平足夠高。
“這……孤會給你找找看的。”
朱標不等薛祥深究,話鋒猛地一轉。
“薛尚書,寶鈔提舉司現下如何了?”
“寶鈔提舉司?”
朱元璋與薛祥異口同聲,面露驚詫之色。
“標兒,你怎麼好端端的提到了它?”
“回太子殿下的話,此司僅剩兩個管事,其余人員已經分配到其他衙司去了。”
朱標無奈一笑。
父皇可不養閑人,既然當初決定,暫時用不上寶鈔,干脆就不發了。
想來也是,那發行寶鈔所用的材料,除了紙張與印刷技術是獨有的,剩下的只要在印刷作坊找幾個工匠來,就能運作,不作為就沒必要留著。
現在只有一個問題。
“父皇,發行寶鈔用的材料還有嗎?”
“有,怎麼了?”
朱元璋還以為標兒是專門來說制玻璃的事,想遠水解一下近渴,有了賺錢的法子,讓他去拆了東牆補西牆。
此時提及寶鈔一事,他立即福至心靈。
“砰!”
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薛祥手里的毛筆,嚇得差點甩進他的飯碗里。
“咱知道了!咱可以發行寶鈔,去買糧食買軍需!”
以前想干這件事時,按照朱元璋的估算,光是推行寶鈔使用,就得花費一年半載,才能讓大家接受,想要全面流通更困難。
好在如今官制軍制改革以後,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皇室地位水漲船高,發行的寶鈔認可程度更高,直接用就行了。
只有一點,以前他不知道財政方面的事,還有那麼多講究,現在卻知道,這寶鈔一旦發行,只能內部流通的話,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被可以在外部流通的交子或寶鈔給擠兌掉。
算了,先不顧以後,先把眼前的危機解決掉,大不了以後再讓標兒和乖孫給他想法子解決後患。
“父皇,在發行大明寶鈔之前,還需要做這些準備。”
“做準備?”
朱元璋心說︰咱的寶鈔不是印了就能用嗎?
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
“標兒,你剛才說發行大明寶鈔?咱啥時候說它叫……哦!”
忽然,朱元璋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大明寶鈔!
這個稱呼一听就是出自乖孫之口。
“咱還納悶呢,標兒你什麼時候跟老四一樣學會撈錢了,原來如此,好好好,你要準備什麼,咱讓寶鈔提舉司的人去安排。”
想到寶鈔提舉司只剩下兩位主事了,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
“彥祥啊,你還愣著干啥,找人去啊!”
薛祥看著一口沒進自己嘴里的飯菜,只能不顧儀態的抓起兩個包子揣手里,直奔寶鈔提舉司而去。
看來今日。
六部最忙的,依舊是工部。
想到今日又學到了玻璃制造的新用途,薛祥勞苦並幸福著。
“來人!把寶鈔提舉司的牌子,重新掛起來!”
……
入夜後,一陣疾風卷來了密密的細雨。
繁華的鳳陽城街頭,很快由擁堵變得空曠,亮如白晝的燈籠也熄滅了大半,微弱的燭光在夜風里吹得來回搖晃。
幾匹快馬穿過正街往還在修建的鳳陽宮殿奔去。
兩個時辰後,豆大的雨點砸在街面匯聚的“小河”里。
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人,披著簑衣騎著馬,踏起數尺高的水花,帶著手下匆匆趕往李祺所在的李家老宅院,叩響了厚重的舊門。
“李大人!快開門!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