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營這塊地方，盡管常茂在這里訓練的時間加起來，可能還沒有和花魁一起睡覺的日子多。
但他有一個過人之處，那就是接觸新鮮事物特別的快。
不論是異族語言，還是身邊的過客，又或者是復雜的地形，他接觸一次，甚至不用親自走一遍，只要看一遍，就知道哪里有坑哪里有路。
所以，哪怕京營的布防，也是只有頂頭的幾位大將知曉，並且不定期的更換巡邏路線，甚至會鏟除周邊便于隱蔽身形的草木，常茂還是能夠在最短的時間里，給手下的將士們，開闢出一條安全的通道。
“快走！”
常茂帶著抬箱子的二十七個人，專挑防備薄弱的地方走。
偶有走不通，踫到個別小隊巡邏的情況也不慌，借助著常福的功夫，加上常茂的手腳麻利，當場撂倒。
“沒辦法了，幾位兄弟，你們運氣不好，只能在這里淋一夜的雨了。”
常茂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再次朝著身後招了招手。
“繼續向前走。”
“砰！”
炮火聲已經震得耳朵嗡嗡響了。
常茂知道，與接應的朱棣約定的時間到了，這一炮是在催他呢。
要是常茂不能按照約定的時間回來，說明行動失敗，朱棣就得帶更多的人手沖進京營里撈人。
盡管那樣做很丟臉，還會受到陛下的懲罰，但好過受到刺激的京營里的那些功勛子弟，借機朝常茂下黑手。
“好了好了，燕王殿下你別催了。”
已經走出京營防衛範圍的常茂，在不平整的山路上健步如飛，以常福都跟不上的速度，朝著與朱棣約定的方向沖了過去。
“燕王殿下！”
“我們回來啦！”
常福看著國公爺那熟悉又陌生的步伐，抬頭望著電閃雷鳴的天空，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將軍！
你看到了嗎？
國公爺終于學會用你教的功夫，拿來進取，而不是用來逃跑了。
常家的榮耀，絕不會斷送在國公爺的手里！
將軍在天有靈，也能安息了！
站在高坡上，時刻觀望著京營方向的朱棣，其實早在常茂出現在一里地開外的山坳里，同附近巡邏的士兵動手時，就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之所以還讓炮兵開炮，目的就是為了再逼常茂一把。
等到常茂飛奔而來，他立即笑著迎上前去。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朱棣拍了拍常茂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遍，見他沒有受到一絲傷害，懸著的心落到了實處，興奮的宣布。
“常先鋒，恭喜你率領五十個精兵，和他們一起通過了本將軍的第一階段的考核，不愧是本將軍看中的先鋒大將，你可真厲害！”
以前的常茂，對通過考核這樣的話不屑一顧。
甚至今晚的行動，還是因為想要替自己出口惡氣，才憋住這口氣，硬是和新兵一起訓練了十天。
他本來想事成之後拂衣去，回城去和花魁談談心，讓對方看看自己這些天曬黑的臂膀，是不是力氣更大了，來討些關心再順些好東西。
此時听到朱棣的話，他扭頭看了一眼冒著雨，跟他一起去搶錢的五十個兄弟，想要脫身離去的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可城里的繁榮，讓他心里癢癢，幾經猶豫，他還是吞吞吐吐的問朱棣。
“燕王殿下……”
“在神機營，你得叫我四將軍。”
四將軍這個稱呼還是朱棣自己給自己起的。
他是老朱家的皇子，排行第四。
往後四將軍這個名號響徹天下，他就能給大哥大嫂還有乖佷兒這些朱氏子弟爭光了！
“四將軍，這五十個兄弟都是精兵，以後前途不可限量，跟著我實在是屈才了，要不……”
“屈什麼才，你跟著我不覺得屈才我就燒高香了！”
朱棣勾住常茂的肩膀，指揮著肖梁，讓他趕緊帶著手下將士，把箱子全部抬回神機營去。
然後這才告訴常茂，神機營到底是干什麼的。
“父皇說了海禁限船下海，打擊倭寇，我們除了要抗倭，以後船越造越大，海域越拓越寬，我們就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去搶倭寇的船，你在這方面特別有天賦，我才想著任用你當先鋒大將的，別說五十個人，到時候五百個人全歸你調度，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那你呢？”
“我給你們保障後勤送炮彈唄。”
朱棣循循善誘。
“常先鋒你想想看，你不是這十天，已經學會了火銃怎麼使了嗎，今天晚上一銃沒開你就得手了，確實厲害，可你要是到了海上，拿著這火銃去搶倭寇的錢，那你就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你不想嘗試一下嗎？”
這話說到了常茂的心坎上。
古往今來第一人。
還是做他樂意干的事。
“我當然想啊，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但是的，這次行動除了突出你的能力以外，還得去父皇那里表個功，你要是搶完就走，父皇誤以為你是故意拿這件事當作不來軍營的條件，他再降罪那五十個兄弟，我可攔不住父皇，你知道的，父皇向來脾氣暴躁還犯倔，我敢勸他會打我的。”
這批銀錢搶了以後，朱棣當然不會私藏，一開始就準備好了棄軍餉的。
並且在行動之前，他派人告知了父皇實情。
還和父皇商量好了，只要常茂再敢打退堂鼓，大不了他犧牲一下自己的屁股，來個苦肉計！
“燕……四將軍，都怪我連累了你。”
常茂同情地看了一眼朱棣，又擔憂地看了一眼抬著箱子往神機營走的那五十個兄弟。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何況還是同吃同住這麼久，把身家性命交付給對方的戰友。
“那我就再留十日，等陛下給他們表完功再走。”
“十日不行，父皇要封賞的話，賞賜要下個月初才能送達，你得再留二十日，到五月初一發軍餉以後再走。”
只是十日還不夠，還要再來十日？
常茂都擔心再過二十日，城里的那些花魁，還記不記得他這張臉。
就在常茂猶豫的時候，常福在旁邊小聲提醒。
“國公爺，手下有位兄弟家里老母要服藥，你給他錢他也沒收，要是陛下能封賞今晚行動的所有人，藥錢不就解決了嗎？”
常茂看了一眼故意想留下他的常福，又看了看假裝什麼都沒听到的朱棣。
他福至心靈，突然明白了自己好像入了一個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