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日能練出一支以一敵百的“奪寶奇兵”來嗎？
常茂認為不能。
配合他搶東西的常福，可是父親身邊的親兵隊長，手底下跟隨的常家護衛，那都是以一敵十的個中好手。
神機營的新兵是什麼身份，有什麼經歷？
那都是匠戶出身的新兵，讓他們點火銃還行，讓他們靠著靈活的身體去郊外京營里搶錢？
“三五日時間有些短，而且時間越長，積累的賭資不就是越多嘛，而且搶東西它不光靠手腳快慢，還考驗一個人的反應能力……”
聊到常茂精通的部分，他是侃侃而談。
朱棣早在研究倭寇搶掠行為時，就知道搶東西十搶十成，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比領兵作戰簡單到哪里去。
他認真地听著常茂富有經驗的個人見解，等對方說到口干舌燥之時，連忙插了句話。
“常先鋒，不如我們先回營地再慢慢地聊？”
“好啊！”
神機營要練習使用火器，自然營地也駐扎在城外，並且離京郊大營相距不算太遠。
常茂生平第一次，舍棄了城內吃喝玩樂的逍遙生活，主動朝著城外的營地走去。
在朱棣和常茂一行人出城後不久。
李府的兩輛馬車，停在了城外的官道上。
“吁~~”
馬車停下，紅著眼的李祺走下來，眺望著不遠處巍峨的城牆，還有絡繹不絕的過往行人，心中升起一陣蕭索之意。
“如此繁榮的景象，等到鳳陽就看不到了。”
也不知他這一走，何時還能再回京。
思及此處，李祺不免悲從心起，眼中含淚，心中生恨。
常茂！
朱棣！
還有……帝後！
李善長一下車，就看到兒子一臉怨天尤人的模樣，本來他也替兒子覺得心生不平，認為是兒子時運不濟，可當看到兒子連表情都控制不好，喜怒形于色，他突然覺得，此番挫折，對于兒子的成長來說，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兒子瞧不起常茂，認為常茂全靠著父輩打下的基業做威做福，其實除去韓國公世子這層身份，光靠兒子自身的能力，恐怕這一輩子，也當不了大理寺少卿這樣的中高級官員。
“祺兒，收斂一下你的表情，讓別人看到，還以為你對皇後娘娘的處罰有意見。”
李善長知道多說大道理沒有益處，臨別前，他只送上了一句忠告。
“到了地方做官，你要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哪怕只是去建行宮殿當個監管，只要把事情做精細，做突出，你就像是被河沙掩埋的金子一樣，假以時日，洪流過境，一定能夠彰顯出你的才干。”
這是李善長能夠在當時淮西集團里立足，還能夠抗衡劉基等人的根本所在。
能夠與各方勢力周旋，也是本事，但那只是後來讓他再進一步的錦上添花，真正的基石，還是自身過硬的辦事本領。
要不是靠著這一點，他如今也不可能這麼順利地重返朝堂。
李祺低頭拱手，謙虛回應。
“父親教誨得是，兒子謹記在心，要是京城朝堂有什麼變動，還要麻煩父親多多告之，我不想在鳳陽一呆便是三五年。”
老朱家訂親一般都是自小便定下的。
宮里的各位公主，年歲漸長，李祺年紀也不小了，他實在等不了那麼久。
別看李祺瞧不起常茂皇親國戚的身份，但這畢竟是老朱家的天下，而且當朝陛下疼孩子不是做做樣子。
他當上帝婿後，哪怕日後李家出現什麼滅族之禍，也能保全他的性命與後代，這可是比丹書鐵券更好用的保命符！
“祺兒，你先別想太多，目前也不是急于求成的時機……”
李善長其實想說，朱重八決定的兒女親事，或許還有更改的可能，但馬皇後既然下了決心，李家兒郎就再無成為皇親的可能性。
但他擔心祺兒沒有努力的動力，只能低聲安慰。
“你放心，有機會我一定調你回京，皇後娘娘那邊，我會讓人多去宮中走動走動，你也要好好表現，修復在皇後娘娘心中的印象。”
“是！”
得到父親支持的李祺，終于重新振奮起來。
他朝著前來相送的各位長輩，拱手一拜，又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皇宮的方向，心中暗下決心。
一年！
一年之內，他一定要重返京城！
親自將常茂，重重地踩在腳下，報今日之仇！
“走吧！”
陛下有令，今日就要讓他離京。
此時日頭已經西斜，再不走讓人揪住錯處不放，只怕連鳳陽都去不成。
“父親，保重身體！勿念兒子！”
“你也一樣。”
李善長表面冷靜地同李祺揮手告別，甚至臉上帶掛著淡淡的笑意。
但站在他身邊的李佑，卻十分清楚，伯父正在忍耐，也在謀劃。
只是心里有什麼想法，伯父在沒有實施之前，是不會對任何人泄露的。
“佑兒，祺兒離京以後，朝中的事你無法插手，府上的事就全部交由你來負責了。”
“全部？”
李佑微訝。
他知道伯父重用自己，但李府全部的事都交給他負責，倒有一種……
“祺兒暫時回不來，依照他的心性，也不適應撐起李府的門楣，李家的未來，還得靠你，祺兒以後還得需要你的照拂，韓國公世子之位是祺兒的，但李家下一代繼承人的位置，是你的。”
李佑心中一震，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
“伯父放心，佷兒一定會幫兄長守好韓國公府，等他回歸，府上的事情佷兒也會看管好，近期嚴管族中子弟與下人，不讓他們有任何惹事生非的可能，該離京的讓他們自請外放，絕不讓伯父為難。”
李善長對此十分滿意，忍不住感慨。
“要是祺兒有你一半沉穩干練就好了。”
“兄長心腸熱忱，直來直往，讓人不設防範，自有他的優勢。”
“哈哈，佑兒，你可真會安慰人。”
李善長沒再過多言語。
無他。
今日耽誤了這麼久，太常寺和禮部的諸事還沒解決完呢。
祺兒被貶謫至鳳陽的消息傳出去，牛諒必然會有所動作，後續要處理的麻煩事，還有許多。
好在。
他已經不在乎帝後的看法，還有朝中李家子弟的未來，只要獨善其身，誰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回吧。”
“伯父，鄭國公那邊……”
“自有和常家不對付的人動手，不必管了。”
連馬皇後都出面打壓李家，他現在生事就是給別人做嫁衣。
“佑兒，咱們李府要在京城繼續過以往低調的日子了。”
但不同于之前，推出胡惟庸時，李府依舊不會被人輕視那樣。
這一回。
是真的要低調行事，靜待時機。
……
坤寧宮。
李祺馬車離京前往鳳陽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馬皇後的耳朵里。
此時馬皇後正在哄著朱雄英喝梨湯，得知李祺走得十分干脆，她盯著桌子上的花紋，微微出神。
“奶奶？”
“英兒，你說到底是人心易變，還是我從一開始就沒看透這些老友的野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