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宗,蓮花池。
這里是外門弟子居所附近,此時,池邊正圍攏著幾名內門弟子,皆是神色不忿,盯著中間那抹白衣身影。
在那白衣男子旁邊,還站著一名身穿月白色弟子服飾的“少女”。
“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得上高挑,但此刻,她微微含著胸,低著頭,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頸。
墨發半挽,用一根簡單的白玉簪松松固定,幾縷發絲垂落頰邊,整個人顯得格外嬌柔。
“甦師兄,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少女”開口,聲音嬌嬌怯怯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委屈,尾音微微拉長,像受了驚的小動物。
“那株清心草,確是……確是我先發現的……”
被稱作甦師兄的白衣男子眉頭緊鎖,看著眼前這人。
這張臉無疑是美的,眉眼精致如畫,唇色淡粉,此刻微微咬著下唇,眼眶泛紅,一層水光在眸中氤氳,欲落不落,任誰看了都要心生憐惜。
可甦烈只覺得辣眼楮。
畢竟,任誰看過他衣裙下那和自己一樣的構造,都不會對一身女裝的他心生憐惜,覺得他可憐可愛。
畢竟,甦烈不喜歡同性。
也怪他自己,若他突破金丹時神識不亂掃,也不會發現甦師姐的真實身份。
一想到自己之前對那樣的變態心生憐惜,甚至想與他結為道侶,甦烈差點道心破碎。
看著面前故作可憐的甦妙妙,他冷聲道︰
“甦師姐!分明是你見我快要采到,故意搶先一步,還在此地作態!”
不錯,這“少女”並非真女子,而是十年前變成男子的甦妙妙。
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一身月白色弟子服穿在他身上,硬是遮住了那不同于女子的魁梧身形。
寬大的袖口露出她一截皓腕,指尖微微蜷著,像是受不住寒風般輕輕顫抖。
“我……我沒有……”甦妙妙抬起眼,那雙眼眸濕漉漉的,像是浸透了江南煙雨,純然又無辜。
“甦師弟,你修為高深,我怎敢與你爭搶?只是……只是我靈根受損,急需這清心草穩固心神,方才冒昧……若師弟實在需要,我、我讓與師兄便是……”
甦妙妙說著,竟真的從懷中取出一株靈氣盎然的清心草,雙手微微發顫的遞過去。
同時,眼角那滴淚終于恰到好處的滑落,沿著光滑的臉頰滾下,沒入衣領。
周圍以雲龍和墨染為首的內門弟子頓時義憤填膺。
“甦烈,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資質高,被掌門看重就能夠為所欲為,快把小師妹的靈草還給她,否則,別怪我們不講師兄弟情面。”
旁邊圍觀之人也為其發聲。
“甦師兄,或許真是誤會……小師妹身子弱,你看她這模樣,也不像是會強搶之人……”
“是啊,一株清心草而已,何必為難他……”
甦妙妙適時低下頭,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極力壓抑哽咽,她聲音細弱蚊蚋︰“多謝各位師兄明鑒……是妙妙不好,惹甦師兄生氣了……”
他這副白蓮花般純潔受屈、逆來順受的模樣,做得渾然天成,毫無破綻。
唯有在他低頭的瞬間,那眸底深處極快掠過一絲計謀得逞的得意。
面對一眾人的逼迫,甦烈被堵的啞口無言,明明是甦妙妙強搶在先,此刻他甦烈卻仿佛成了欺負弱小的惡人。
他看著甦妙妙那副仿佛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再看看周圍同門不贊同的目光,可惜,任你如何舌燦蓮花,我有證據。
甦烈伸出手,是一個留影石。
甦烈渡入靈氣,一幅畫面直接出現在半空。
周圍人看著甦妙妙所作所為,一時間,各種勸告全部消失,轉而不贊同的看著甦妙妙,責怪他為何誤導他們。
甦妙妙面不改色的扔下清心草,“不願意讓就算了,真是小氣,枉我過去還……”
甦妙妙語音不祥的離開了。
雲龍幾人看著甦烈,尷尬的不行,卻又低不下臉來道歉。
甦烈收起清心草,也離開了,一群腦殘,喜歡男人的變態,他甦烈不屑和他們交往。
不是沒想過揭穿甦妙妙是變態的事實,可是,大家都不信,玉衡真人還為此警告他,說他再胡言亂語,不介意直接幫掌門管教……
唉,真想像當年的大師姐一樣叛出宗門。
見甦烈走遠,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散去。
回到洞府,甦妙妙臉上的柔弱全部斂去,想到不給面子的甦烈,眼中惡意滿滿。
他看向遠處,“最近越來越不順了,是氣運用完了嗎?師姐,十年了,你到底躲在哪里?他們都說,你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我不信,你可是這個世界的女主啊!在沒有將你的氣運吸納完之前,你怎麼可以死。”
“還有玉衡真人那個老不死,總是閉關,連個人都找不到,也沒法像過去一般為我我撐腰,真是廢物。”
薇薇隱在暗處看著這一場大戲,這甦妙妙還真是綠茶本茶,臉皮也足夠厚。
若非甦妙妙必須死,她真想留下甦妙妙,當個演戲的也不錯。
對了,不知道玉衡真人如何了。
想著,薇薇隱身離開了此地。走之前,薇薇隔空在甦妙妙身上下了個隱秘的追蹤符,以便隨時掌握甦妙妙行蹤。
玉衡峰,主殿深處。
此地並非尋常閉關靜室,而是一處引地心寒脈構建的玄冰洞府。
四壁皆是萬年不化的幽藍寒冰,森然寒氣凝成白霧,在地面緩緩流淌。
洞府中央,一方巨大的萬年玄冰台上,一人盤膝坐在中央。
正是玉衡真人。
他依然穿著那身萬年不變的雪白道袍,墨發以一根簡單的烏木簪束在腦後,面容俊雅依舊。
此刻,那俊雅的面容卻覆上了一層寒霜,他的眉宇緊緊蹙起,仿佛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周身原本清冽平穩的靈氣,此刻正劇烈波動著,時而浩瀚如海,純正平和;時而又變得躁動不安,隱隱透出一絲詭異的暗紅。
一絲極淡、卻異常頑固的黑氣,如同活物般,在他眉心識海處縈繞不去,試圖鑽入他的識海深處。
玄冰台的極致寒意不斷涌入他體內,輔助他鎮壓那蠢蠢欲動的燥熱與妄念。
他雙手掐著清心印,指尖卻微微顫抖,手背青筋隱現。
可惜,哪怕做了這麼多,卻只能勉強壓住心魔,不能徹底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