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國福坐在辦公室里,手里捏著一份協議,眼神在“簽署欄”上反復游移。
秘書站在一旁,低聲說︰“田書記,新記集團那邊已經催了三次了,再拖下去,他們怕是要撤資。”
田國福沒說話,只是把協議翻了一頁,又翻回來。
他不是不知道時間緊迫,可他也清楚,這份協議一旦簽下去,就意味著跳過了整整三道審批流程。一旦被查出來,輕則通報批評,重則……他不敢想。
“簽。”他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子狠勁,“先草簽,回頭補流程。”
秘書愣了一下,還是點頭︰“那我安排人準備簽字儀式?”
“嗯。”田國福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告訴他們,我親自簽。”
秘書剛要走,田國福又補了一句︰“別聲張。”
秘書點頭,退了出去。
辦公室里恢復安靜,田國福盯著天花板,心里卻像壓了塊石頭。
他知道,這一簽,就是一條不歸路。
與此同時,岩台市下屬的一家廠礦里,賈東旭正站在一張辦公桌前,手里拿著一份合同復印件,眉頭皺得能夾蒼蠅。
“這流程時間,對不上。”他低聲說。
身旁的調查員也是一臉疑惑︰“賈部長,這合同上的簽署日期,比流程審批早了整整三天。”
“跳過了審批?”賈東旭眼神一沉,“誰批的?”
“是田書記。”調查員小聲回答。
賈東旭沒說話,只是把合同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最後輕輕放下。
“繼續查。”他說,“看看還有沒有類似情況。”
調查員點頭離開,賈東旭則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他知道,自己這次來岩台,名義上是調研,實際上,是替孫子撐腰。
他孫子是誰?丁義珍。
他兒子是誰?棒梗。
他能不知道這背後牽扯的分量嗎?
可他沒想到,田國福居然敢這麼干。
中午時分,田國福的辦公室里擠滿了人。
“賈部長那邊查出問題了?”田國福臉色難看。
“是。”秘書點頭,“他們發現了一份合同的簽署時間比流程審批早了三天。”
“早了三天?”田國福聲音一沉,“他們查到多少份?”
“目前只查到一份,但賈部長已經下令全面復查。”
田國福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敲得人心慌。
“他是來調研的?”他冷笑,“我看他是來查我的。”
“那怎麼辦?”秘書問。
“先穩住。”田國福深吸一口氣,“我去見他一面。”
秘書點頭︰“要不要安排點人手,去廠礦那邊……”
“別亂來。”田國福打斷他,“現在不是動粗的時候。”
秘書閉嘴。
田國福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眼神里藏著一絲不安。
他知道,自己這一步棋,走錯了。
下午三點,賈東旭的調研會正式開始。
會議室內,坐著十幾名廠礦負責人和相關干部。
賈東旭坐在主位,神情平靜,卻讓人不敢小覷。
“各位,我這次來,是調研廠礦合作情況。”他開口,“但剛才,我發現了一份合同的簽署流程有問題。”
眾人面面相覷。
“問題在哪?”有人問。
“流程時間對不上。”賈東旭把合同復印件發下去,“你們自己看。”
會議室里頓時安靜下來。
有人翻看合同,有人低頭不語。
“這……是不是流程上出了點問題?”一名干部試探性地問。
“問題不小。”賈東旭淡淡道,“跳過了審批流程,直接簽署,這是違規。”
“賈副部長,我們也是為了項目能盡快推進。”一名負責人解釋,“田書記說,要加快進度。”
“加快進度?”賈東旭冷笑,“加快到連流程都不走?”
會議室里沒人敢說話。
賈東旭環視一圈,緩緩道︰“我今天不是來抓人的,是來提醒你們的。流程不是擺設,規矩不是兒戲。你們誰要是還想繼續這麼干,我不介意把材料送到漢東省委去。”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別以為沒人管得了你們。”
會議室里,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田國福接到消息的時候,正準備出門。
“賈副部長在會上發火了?”他皺眉。
“是。”秘書點頭,“他直接點名說流程有問題,還說要把材料送到省里。”
田國福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這一步,走得太急了。
原本以為能借外資上位,結果卻把自己推到了懸崖邊上。
“聯系賈部長。”他沉聲道,“我想見他一面。”
秘書點頭,剛要撥電話,田國福又補充了一句︰“別提協議的事,就說……想請教點經驗。”
秘書點頭離開。
田國福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看著窗外的天色,心里卻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盤棋,下錯了。
賈東旭回到住處時,天已經黑了。
他剛坐下,秘書就遞來一份報告。
“田國福想見您。”秘書說。
賈東旭沒說話,只是翻了翻報告。
“他想請教經驗。”秘書補充。
賈東旭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長。
“讓他來吧。”他說,“我正好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懂流程。”
秘書點頭離開。
賈東旭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眼神里透著一絲冷意。
他知道,田國福不是不懂流程。
他是想賭一把。
可他忘了,有些人,不是他能賭的。
夜色漸深,岩台市的風,也漸漸冷了下來。
田國福走在去賈東旭下榻的賓館,心里卻越來越沉。
他知道,這一趟,不是請教經驗。
而是來求活路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賈東旭等他,也不是為了听他解釋。
而是為了告訴他——
有些棋,一步錯,滿盤皆輸。
而他,已經輸了。
田國福坐在辦公室里,手里攥著手機,額頭上的汗珠順著鬢角滑下來,滴在襯衫領口上。
他剛掛斷和舅舅的通話,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骨頭,癱坐在椅子里。
“棒梗……是那個棒梗?”
他喃喃自語,聲音發干。
舅舅在電話里說得清清楚楚︰丁義珍的父親,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在香江跺一腳,東南亞都要震三震的“賈老板”——棒梗。
那個在六十年代孤身一人打入敵後,七十年代冒著槍林彈雨為大陸運物資,八十年代單槍匹馬鎮守西南,如今身家萬億、跺腳震全球的傳奇人物。
田國福腦子里嗡嗡作響。
他忽然想起幾天前在調研會上,賈東旭那句“流程不是擺設,規矩不是兒戲”的話。
現在想來,那哪是警告,那是宣判。
他以為自己是借外資上位,結果一腳踩進了雷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