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和盤坐于古地宮深處,周身一切已無法讓他心動分毫。他的心神,盡數沉入體內那浩瀚如星空的諸多竅穴之中。
其中有四十四顆竅穴,如同璀璨星辰,瓖嵌于他的經脈天穹之上,五行流轉,星輝熠熠,陰陽互濟,這是他多年苦修、歷經生死才開闢出的無上道基,本是他力量之源,亦是未來通天之路的憑仗。
然而,今日,凌和要親手將這四十四顆隱竅盡數祭煉,毀去這煌煌道基,只為,重鑄唯一!
“玄黃金丹,熔煉萬法,道基唯一……今日,我便以舊我之軀,為你獻祭!”
凌和眼中閃過一抹近乎瘋狂的決絕,下一刻,他心念如刀,狠狠斬向自身!
“轟......”
最先崩碎的,是那三十五顆五行竅穴,它們對應五髒,勾連天地五行本源。此刻被凌和強行崩滅,如同在他體內同時引爆了三十五座火山。
“噗啊!”
凌和身軀劇震,一口滾燙的鮮血無法抑制地噴出,臉色瞬間變得金紙一般。他感覺自己的肝、心、脾、肺、腎仿佛被無數雙無形大手狠狠攥住、撕裂、碾碎,劇烈的痛苦並非一閃而逝,而是如同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瘋狂沖擊著他的意志。
經脈之中,原本順暢流轉的五行之力失去了竅穴的約束,頓時化作無數狂暴的孽龍,在他體內瘋狂沖撞、撕扯,每一次沖突都帶來刮骨剜心般的劇痛。
這僅僅是開始。
緊接著,那七顆寄托于周身大穴,引動周天星辰之力,甚至可以勾連魂海的星竅,也隨之轟然爆開!
“呃啊......”凌和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額頭上、脖頸上青筋暴凸,如同虯龍般蠕動,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痙攣抽搐。星竅破碎,帶來的並非單純的肉體劇痛,更是一種靈魂被星辰引力撕扯、被無盡虛空冰冷吞噬的虛無之痛。
他的意識仿佛被拋入了冰冷的宇宙深空,承受著億萬星辰寂滅帶來的巨大孤獨和碾壓,神魂搖曳,幾欲潰散。
最後,是那位于丹田上方,維系陰陽平衡,最為神秘也最為關鍵的兩大陰陽竅穴!
一旦陰陽失衡,乾坤都會倒轉,這根本就是在玩命。
“給我破!”
陰陽崩滅。
霎時間,一股極寒與一股極熱,兩股截然相反卻同樣毀滅性的力量,以他的丹田為戰場,轟然對撞,冷時如墜九幽冰獄,熱時如投身熔岩火山,五髒六腑都仿佛要在烈焰中化為灰燼。冰火交織,生死輪轉,這種極致的矛盾痛苦,幾乎要將他的靈魂都撕裂成兩半。
此刻的凌和,盤坐的身軀不住顫抖,肉身時而鼓起,時而塌陷,毛孔中不斷沁出帶著細微能量碎片的血珠,最要命的肉身上開始出現了裂痕,而且正在以一種極為可怕的速度蔓延。
“糟了,快阻止他,這樣下去他必死無疑!”窮奇仿佛听到了凌和體內的慘烈變化,趕緊要出手。
然而卻被火鳳阻止了,“雖然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但已經來不及了,現在只能靠他自己。”
凌和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如今糟糕到了極致的變化,強忍著無邊的痛苦,居然又將身前的金色火焰收了起來,任憑自己的肉身被寒冰之力封凍。
也不知道是不是凌和有意為之,在寒冰之力的恐怖封印之力下,凌和的肉身崩潰跡象居然被這股外力給阻止了。
可即便如此,無邊的痛苦持續不斷地穿刺著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條神經,乃至靈魂本源。這種痛苦,遠勝世間任何酷刑。
“我要重鑄道基,凝練出一個凌駕于所有靈胎之上的道胎,一個只屬于我自己的,玄黃道胎!”
他的神魂在咆哮,以莫大的意志力,強行引導著那體內早已炸鍋,那足以將他毀滅的四十四顆竅穴全部精華與力量,向著丹田最深處,那枚緩緩旋轉,看似渺小卻蘊含著無盡可能性的玄黃金丹,瘋狂灌注而去!
這是一個毀滅與重塑同時進行的瘋狂過程,他的丹田,成為了最殘酷的熔爐,開始將凌和所有的力量祭煉,只是這個過程卻太緩慢了。
祭煉本身並不痛苦,痛苦的是凌和早已破爛不堪的肉身,如今沒有了五行陰陽的支撐,他的生命精氣在瘋狂的流逝,卻得不到任何補充,玄黃道胎尚未成型,道法無法使用,此刻的凌和,正逐步走向死亡。
一切就看他能不能熬到玄黃道胎成功。
外界是平靜的,凌和的肉身如同陷入了沉睡,被冰柱封印,火鳳和窮奇依舊在靜靜等待,火鳳曾有多次目光中露出殺意,但又被強行收斂,不知道是自己不想還是顧忌一旁的窮奇。
而窮奇則是祈禱凌和能夠堅持下去,他見識過凌和厲害,願意相信凌和,也知道,只有凌和才是帶他離開神魔谷的希望。
原本在石台修煉中的“沈天星”,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臉上露出驚愕和擔憂之色,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凌和。
此時凌和的肉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向枯萎,原本氣血磅礡的軀體,此刻已經干癟了下去,皮膚早已干枯,緊緊包裹著骨骼,裂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如同久旱龜裂的大地。
原本他頭上只有少許白發,如今黑白兩色交織,變成了花白色,現在的凌和,看上去跟一個年逾花甲的老人一般,生命精氣在飛速流逝。
痛苦與死氣,由內而外蔓延開來,凌和如同行將就木的老者,唯有那深陷的眼窩中,偶爾閃過一絲微弱卻不肯熄滅的神念之火,證明著他仍在不屈的堅持著。
而另一邊,丹田深處的玄黃道胎,其凝聚的速度卻遠遠跟不上肉身崩潰的速度。玄黃旋渦雖不斷吸收著洶涌而來的能量,但其形態依舊模糊不定,介于虛實之間,距離真正凝練成功,化為全新的不滅道基,仍差那最關鍵的一步。
它就像一個尚未孕育成熟的胚胎,急需養分和時間,可承載它的“母體”——凌和的肉身,卻已油盡燈枯。
生與死,成功與失敗,就在這細微的時間差中被無限放大。凌和的意識被困在這具急速衰亡的軀殼里,清晰地感受著生命一點一滴的流逝,感受著那新生的道胎如同風中殘燭般脆弱。他空有滔天的意志和無匹的能量,卻無法阻止肉身的崩壞,也無法催生道胎的成熟。
一旦肉身徹底死亡,生命之火將完全熄滅,那麼一切都將結束。尚未成功的玄黃道胎會瞬間失去依托,隨之潰散,真正的身死道消,萬載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