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的白玉階下，夜露已凝出薄薄一層霜華，沾在宇文方與宇文彪的玄色靴底，踩過青石板時發出細碎的“咯吱”聲。二人剛走出不足百步，身後便傳來影差急促的腳步聲，那枚泛著幽藍冷光的令牌從袖中遞出時，還帶著殿內殘留的幽冥寒氣。
“二位統領，老祖有令，即刻前往第十險關虎頭岩大寨，協助高有明、杜大賓鎮守。”影差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目光掃過二人緊繃的側臉，不敢多言，躬身退後兩步便隱入了廊柱的陰影中。
宇文方接過令牌，指尖觸到令牌上凸起的虎頭紋路，指節不自覺地收緊。他與宇文彪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底看到了凝重——紅石寨丟失的消息昨夜剛傳回殿中，老祖震怒時摔碎的琉璃盞碎片至今還嵌在金磚縫里，如今讓他們離殿鎮守險關，既是差事，更是贖罪。
“走吧，先謝過老祖。”宇文彪沉聲道，抬手理了理腰間的彎刀，刀鞘上的銅環踫撞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刺耳。二人轉身，對著紫宸殿巍峨的殿門齊齊躬身，寬大的袍擺掃過階下的霜露，帶出兩道淺淺的痕跡。第一拜，謝老祖未加追責；第二拜，領下這趟不容有失的差事。起身時，宇文方的目光掠過殿頂的琉璃瓦，月色灑在瓦面上，映出一片冷寂的銀輝，竟似與地獄門的肅殺氣息融為一體。
“都過來！”宇文彪突然揚聲，右手猛地抬起，寬大的袍袖在空中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話音剛落，兩側的槐樹林中便傳來衣袂破風的聲響，幾十道黑袍身影如同蟄伏的夜梟，從樹影里疾掠而出，蒙面黑布下的眼楮亮得驚人，腰間的短刃與背上的長弓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不過瞬息，幾十人便圍成一個半圓，齊齊單膝跪地，動作整齊劃一，連呼吸都壓得極輕，只余夜風穿過樹葉的“沙沙”聲。
宇文方上前一步，手中令牌在掌心輕輕敲擊，目光掃過面前的屬下，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紅石寨丟了，老祖震怒。方才接到命令，咱們即刻動身，前往第十險關虎頭岩大寨，協助高有明統領鎮守。”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最前排那幾個肩寬背厚的漢子身上——那是隨他們征戰過三載的老部下，刀頭上舔過血，最是可靠。“虎頭岩是地府腹地的門戶，山道狹窄，易守難攻，但也容不得半分差錯。沿途若遇不明身份者，不必盤問，直接拿下；若發現玄天道的人……”說到這里，宇文方的聲音驟然轉冷，眼底閃過一絲狠厲，“格殺勿論！”
“遵命！”幾十人齊聲應和，聲音雖低，卻帶著撼人的氣勢，震得周圍的槐樹葉簌簌落下，沾在他們的黑袍上，又被夜風卷走。
宇文彪上前，一腳踢開腳邊的石塊，石塊滾下石階，發出“咕嚕嚕”的聲響，打破了短暫的沉寂“別耽誤時間，上馬！”
話音未落，西側的馬廄方向便傳來馬蹄聲，幾名雜役牽著幾十匹黑馬快步趕來。這些馬兒皆是精心挑選的戰馬，毛色油亮，四肢強健，馬鞍旁掛著裝滿箭矢的箭囊與備用的彎刀，馬嚼子上還沾著未干的草料。
宇文方率先翻身上馬，動作干脆利落，黑袍在空中劃過一道黑影，坐穩後單手勒緊韁繩，黑馬打了個響鼻，前蹄在青石板上輕輕刨動。宇文彪緊隨其後，他的戰馬性子更烈，落地時險些揚起前蹄，被他死死按住馬背，才漸漸平復下來。
“出發！”宇文方一聲令下，手中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響聲，黑馬如同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身後的幾十人也紛紛上馬，馬蹄聲瞬間密集起來，如同驚雷般在夜色中炸響，沿著通往虎頭岩的山道疾馳而去。
夜色如墨，山道兩旁的樹木飛快向後倒退，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宇文方勒著韁繩走在最前，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耳邊除了馬蹄聲，便只有風的呼嘯。他知道，這趟行程絕不安穩，玄天道的人說不定正潛伏在沿途的山林中，而虎頭岩大寨的三百後輩弟子，能否撐到他們抵達，仍是未知。
“加快速度！”宇文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急切。他抽出腰間的彎刀，刀身映著月光，泛著森寒的光芒，“務必在天明前趕到虎頭岩！”
幾十匹黑馬如同黑色的洪流，在崎嶇的山道上奔騰，馬蹄揚起的塵土與夜露混合在一起，散發出泥土的腥氣。遠處的山巒在夜色中勾勒出猙獰的輪廓，如同蟄伏的巨獸，而虎頭岩大寨，便在那巨獸的咽喉之處，正等待著他們的到來，也等待著一場即將爆發的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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