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潭的夜風裹著濃重的水腥氣，拍在大寨的玄鐵柵欄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卻蓋不住寨內此起彼伏的腳步聲。大寨里燈火通明，數十盞浸過陰油的火把插在黑石牆垛上，橙紅色的火焰將整個營地照得如同白晝，連地面上凝結的冰霜都泛著暖光，與潭水深處飄來的寒氣形成詭異的交融。
巡邏的黑袍蒙面人往來穿梭，三人成隊、五人成伙，腰間的彎刀懸在腿側，手按在刀柄上，目光警惕地掃過每一處角落。他們腳步輕捷卻沉穩，靴底踏過石板路時幾乎沒有聲響，只有衣擺摩擦的“簌簌”聲在空氣中流動——顯然是經歷過嚴苛訓練的精銳。偶爾有兩隊巡邏兵在拐角處相遇，彼此只交換一個眼神，便各自朝著不同方向走去，整個大寨的守衛如同一台精密運轉的機器，沒有半分疏漏。
天狼和血狼兄弟二人的身影出現在大寨入口時，立刻被兩名守衛攔下。不等守衛開口盤問，天狼抬手亮出腰間的狼首令牌，令牌上的青狼紋路在火光下泛著冷光。守衛見狀，立刻側身讓開，雙手抱拳道“見過二位統領。”
天狼微微頷首，沒有多言，帶著血狼徑直朝著大寨中央的議事廳走去。沿途的巡邏兵紛紛側目，目光里帶著幾分復雜——誰都知道，這二位是剛丟了惡狼谷，被老祖派來戴罪立功的。血狼感受到那些目光，臉色更沉了幾分，攥緊的拳頭骨節泛白，若不是天狼在前面壓著，他恐怕早已發作。
議事廳的門是敞開的，里面的燭火比外面更亮，十幾根牛油蠟燭插在銅制燭台上，將大廳照得縴毫畢現。廳內的黑石主位上坐著一男一女，正是黑水潭大寨的鎮守者——飛天婆沈三娘與遁地翁司馬奇。
沈三娘穿著一身暗紅色的錦袍，袍角繡著密密麻麻的毒草圖案，花白的頭發用一根銀簪綰起，露出一張布滿皺紋卻依舊銳利的臉。她手里把玩著一枚黑色的毒針，針尾的銀線在燭火下閃著微光，眼神半眯著，像極了蓄勢待發的毒蠍。
司馬奇則截然相反，他穿著灰撲撲的短打，身材矮胖，臉上堆著笑容，看起來像個和氣的莊稼漢，可那雙藏在眯縫眼里的精光，卻暴露了他絕非表面那般簡單。他手里端著一個陶碗，碗里盛著黑水潭特有的陰泉水，指尖在碗沿輕輕摩挲，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將廳外的動靜听得一清二楚。
天狼和血狼剛踏入大廳，便立刻躬身拱手，聲音恭敬卻不失分寸“天狼、血狼，拜見飛天婆沈三娘前輩，拜見遁地翁司馬奇前輩。”
主位上的兩人沒有立刻應聲，沈三娘依舊把玩著毒針，司馬奇則慢悠悠地喝了口陰泉水，直到兄弟倆的腰彎得有些發酸，沈三娘才緩緩抬眼，眼皮微撩，目光像兩道冷箭般掃過二人，聲音里帶著幾分不耐“二位不必多禮了。”
她的聲音又尖又細，像是指甲刮過石板，听得人頭皮發麻。司馬奇放下陶碗，笑著接話，語氣卻沒多少暖意“老祖的口諭，我們已經收到了——讓你們來協助鎮守，也好，多兩個人手，總比少了強。”
這話看似客氣，卻暗指二人是來“湊數”的，血狼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剛要開口反駁，卻被天狼用眼神制止。天狼依舊保持著躬身的姿勢，沉聲道“我兄弟二人定會全力協助前輩，絕不讓黑水潭出半點差錯，以贖惡狼谷之罪。”
“哼，最好如此。”沈三娘冷哼一聲，終于坐直了身體，手里的毒針“嗖”地一聲釘在桌案上，針尖深深嵌入黑石桌面，“既然來了，就該守這里的規矩。來人！”
廳外立刻走進一名黑袍衛士，單膝跪地“屬下在。”
“傳我命令！”沈三娘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自今日起，嚴密封鎖黑水潭所有路口，無論是水上的暗道，還是岸邊的山道，都要加派三倍人手，一只蒼蠅也別想飛進來！”
“另外，”司馬奇補充道，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眼神變得凌厲，“立刻去潭底喚醒玄甲鱷，讓它在潭心待命，若有敵襲，直接引它出擊——記住，別驚擾了它，那東西發起瘋來，可不管敵我。”
衛士領命，剛要起身，沈三娘又開口了，聲音冷得像冰“還有，老祖特意交代，若發現歐陽逸飛、梅降雪、甦璃、洛千雪，以及玄天道長等人的蹤跡，不必稟報，直接動手，殺無赦！”
最後三個字落地，廳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那幾個名字，每一個都代表著地獄門的死敵——歐陽逸飛的劍法、梅降雪的輕功、甦璃的毒術、洛千雪的陣法，還有玄天道長的道家玄功，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顯然，老祖早已料到，這些人極有可能會盯上黑水潭。
衛士重重叩首“屬下遵命！”說完，起身快步退出大廳，將命令傳達下去。
廳內只剩下四人，沈三娘瞥了眼天狼和血狼，語氣緩和了幾分“你們剛到，先去偏營休整片刻，半個時辰後，來前營領命——黑水潭的守衛調度，容不得半點馬虎，別再犯惡狼谷的錯。”
天狼和血狼齊聲應道“是！謝前輩提點！”
兩人轉身退出議事廳，剛走到門口，便听到廳內司馬奇的聲音傳來“這兩個小子，可得看緊點，別讓他們壞了大事。”沈三娘的聲音緊隨其後“放心，有玄甲鱷在，再加上咱們的布置，就算他們來了，也得把命留在這里。”
血狼的腳步頓了頓，拳頭攥得更緊，天狼卻拉了他一把，壓低聲音道“先忍忍，等守住了黑水潭，再找場子不遲。”
兄弟二人並肩走向偏營，身後的議事廳燈火依舊明亮，而黑水潭的夜色中，一場無形的較量，已然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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