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雲寨前的火光還在跳躍,將張天杰那張布滿獰笑的臉映得忽明忽暗。他低頭看著腳下那具焦黑的骨架,李善長殘留的骨殖在灼熱的空氣里散發著最後一絲焦糊味,連晚風都帶著洗不去的血腥與灼痛。
“該!”張天杰狠狠啐了一口,腳下又用力碾了碾那碎裂的頭骨,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這就是跟地獄門作對的下場!真以為清風劍客的名頭能嚇住本座?二十年了,李善長,你還是這麼天真!”
他猛地直起身,猩紅披風在夜風中狂舞,左臂的火焰紋身仿佛被地上的殘火點燃,在火把的映照下活了過來。“江湖上總有人說我們地獄門邪祟,說我們草菅人命!”他環視著對面臉色慘白的江湖義士,聲音像淬了毒的鋼針,“可你們看看!這就是所謂名門正派的下場!跟本座作對,只有挫骨揚灰一條路!”
話音未落,他突然仰頭發出一陣狂笑。那笑聲尖銳而癲狂,在空曠的寨前回蕩,驚得夜鳥撲稜稜從林中飛起,與遠處黑袍蒙面人的低吼聲交織在一起,宛如來自地獄的喪鐘。“還有誰想替這老東西報仇?盡管上來!本座今天正好大開殺戒,讓這火雲寨前的土地,再肥沃幾分!”
“魔頭休狂!”一聲怒喝如驚雷炸響,歐陽逸飛猛地踏前一步,右手握住腰間的龍淵劍柄。那劍是他歐陽家傳的至寶,劍鞘古樸,刻著騰雲駕霧的龍紋,此刻在火把的映照下,龍鱗仿佛都在隱隱發光。他年輕的臉上滿是怒意,眼眶因強忍悲憤而泛紅——李善長曾指點過他劍法,如今親眼見前輩落得如此下場,胸腔里的怒火早已燒得他熱血沸騰。
“逸飛!”梅降雪伸手想攔,卻被他決絕的眼神止住。歐陽逸飛深吸一口氣,指尖在劍柄上輕輕一旋,只听“嗆啷”一聲清越龍吟,龍淵劍已然出鞘。劍身狹長,寒光凜冽,仿佛將周遭的火光都吸了進去,劍脊上流轉的光澤如同真龍騰躍,帶著沛然正氣直逼對面的張天杰。
“張天杰,你害我前輩,今日我便用你這魔頭的血,祭奠李老前輩的在天之靈!”他足尖一點地面,身形如離弦之箭般就要沖上前,可剛邁出半步,卻猛地頓住腳步,抬頭望去。
只見一道雪白的身影已如驚鴻般掠過空地,與張天杰戰在一處!
是玄天道長!
誰也沒看清老道是何時動的手,方才他還站在人群前列,拂塵輕擺,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金光,轉眼間已飄到張天杰面前。老道的動作看似緩慢,實則快如閃電,拂塵絲如銀練般卷出,帶著破空銳嘯直取張天杰面門,而左手同時捏了個法訣,指尖凝著一點瑩白的光芒,正是道家絕學“三清指”。
“老道找死!”張天杰被這突如其來的攻勢逼得連連後退,臉上的狂笑瞬間轉為驚怒。他沒想到這看似仙風道骨的老道竟有如此快的身手,忙收斂心神,雙掌翻飛間熱浪滾滾,赤紅色的掌風與拂塵絲踫撞在一起,發出“嗤嗤”的聲響,仿佛空氣都被灼燒得沸騰起來。
歐陽逸飛握緊龍淵劍,懸在半空的腳步緩緩落下。他看得清楚,玄天道長的拂塵看似輕柔,實則每一擊都蘊含著渾厚的內力,拂塵絲堅韌如鋼,竟能硬接張天杰的火雲掌而不損分毫;而老道的步法更是玄妙,腳踏七星,身形飄忽不定,總能在箭不容發之際避開掌風的鋒芒,宛如閑庭信步般游走在烈火之中。
“好功夫!”人群中響起低低的贊嘆。玄天道長的道家玄功顯然已練到化境,周身那層淡淡的金光仿佛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張天杰灼熱的掌風靠近便被金光化解,連衣袍都未曾沾染半分火星。
張天杰越打越心驚,他本以為李善長死後,這群人已是驚弓之鳥,卻沒想到這老道竟是個硬茬。玄天道長的攻勢看似不急不緩,卻如潮水般連綿不絕,拂塵掃、指訣點、掌風推,招招都透著道家“以柔克剛”的至理,逼得他不得不全力應對,絲毫不敢大意。
“老道,你真以為能攔住本座?”張天杰被逼得左支右絀,肩頭已被拂塵掃中,雖未受傷,卻也火辣辣地疼。他又怒又急,突然怪叫一聲,雙掌猛地合十,掌心的赤紅火焰瞬間暴漲數尺,周遭的空氣驟然升溫,連火把的光芒都黯淡了幾分。
“孽障,執迷不悟!”玄天道長眼神一凜,拂塵急揮,同時口中念念有詞,周身的金光陡然亮了起來,宛如一輪小太陽懸在空地上。“今日貧道便替天行道,收了你這妖邪!”
只見他左手法訣向前一指,那點瑩白光芒突然化作一道光柱,直刺張天杰胸口。同時拂塵絲如網般罩下,封死了對方所有退路。這兩招餃接得天衣無縫,正是玄門正宗的“兩儀歸元”,剛柔並濟,攻防一體。
張天杰臉色劇變,倉促間竟想再使火雲掌硬接。可他掌心的火焰剛起,便被光柱上的凜然正氣壓制,竟隱隱有熄滅之勢。“不可能!”他又驚又怒,只能猛地側身,硬生生挨了拂塵絲一下。
“啪!”清脆的響聲在夜空中回蕩,張天杰踉蹌著後退三步,後背已被拂塵掃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痛感讓他齜牙咧嘴。
“道長威武!”江湖義士們頓時士氣大振,歡呼聲此起彼伏。梅降雪緊繃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欣慰,握緊軟鞭的手稍稍放松——有玄天道長牽制張天杰,他們便有機會突破黑袍蒙面人的阻攔。
歐陽逸飛站在原地,龍淵劍上的寒光映著他年輕的臉龐。他沒有再貿然上前,玄天道長與張天杰的打斗已到了關鍵時刻,兩人氣息交纏,內力踫撞產生的氣浪讓周圍的人都難以靠近,此刻上前非但幫不上忙,反而可能擾亂老道的節奏。
他將目光投向那些黑袍蒙面人,他們見寨主落了下風,攻勢頓時變得更加凶狠,想要盡快解決眼前的敵人去支援張天杰。可江湖義士們被玄天道長的勇猛激起了斗志,個個奮勇爭先,一時間雙方殺得難解難分,兵刃交擊聲、怒喝聲、慘叫聲在火雲寨前匯成一片混亂的洪流。
火把的光芒在夜風中搖曳,將兩撥人馬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玄天道長與張天杰仍在空地上纏斗,老道的身影如行雲流水,金光繚繞;張天杰的掌風似烈火燎原,赤紅翻騰。兩人你來我往,轉眼又斗過二十回合,依舊難分難解。
張天杰被玄天道長的道家玄功克制得厲害,火雲掌的威力大打折扣,心中早已焦躁萬分,卻偏偏找不到對方的破綻。而玄天道長也暗自心驚,這魔頭的火雲掌霸道異常,內力更是陰邪渾厚,若非自己閉關多年修得的護體金光,恐怕早已被火焰灼傷。
“老東西,有本事別躲!”張天杰怒吼著拍出一掌,火焰如毒蛇般竄出,卻被玄天道長輕巧避開,反而被老道的掌風掃中了胳膊。
玄天道長拂塵輕擺,淡然道︰“妖邪之術,豈能與玄門正宗抗衡?張天杰,速速束手就擒,貧道或可饒你一條性命,讓你懺悔贖罪!”
“放屁!”張天杰被這話激怒,雙目赤紅如血,突然猛地一拍胸口,噴出一口精血。那精血落在掌心的火焰上,瞬間讓赤紅的火焰變成了詭異的幽藍色!
“不好!他要拼命了!”玄天道長臉色劇變,這是火雲掌的禁忌之術“燃血焚魂”,以自身精血催動火焰,威力大增卻也會折損陽壽,顯然張天杰已是窮途末路。
歐陽逸飛握緊龍淵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知道,真正的決戰,現在才剛剛開始。梅降雪也屏住了呼吸,軟鞭在手中微微顫動,隨時準備支援。
夜風吹過火雲寨前的空地,卷起地上的灰燼與鮮血,帶著濃重的殺意與焦灼。遠處的寨牆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靜靜注視著這場正邪之戰。而空地上,幽藍的火焰與金色的光芒激烈踫撞,照亮了每個人臉上的凝重與決絕——這場血戰,還遠遠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