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著黑風崖的寒意,刮得人臉龐生疼。四匹駿馬噴著白氣,蹄子踏在碎石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里格外扎眼。歐陽逸飛勒住韁繩,龍淵劍的劍鞘在月光下泛著一層冷光,他側耳听了听崖壁傳來的風聲,沉聲道︰“走,咱們把馬還拴在上次來的那個山凹處。”
梅降雪牽著馬走上前,素白的手指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鬢發︰“那處山凹被松林擋著,又有石牆遮護,確實穩妥。”她話音剛落,蕭寒已調轉馬頭,金背砍山刀在身後晃了晃,粗聲道︰“我記得路,跟我來。”
四人牽著馬,沿著崖底的暗影往山凹處走。腳下的路越來越窄,兩旁的松樹愈發茂密,松針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像是有人在暗處低語。甦璃不時抬手撥開路旁的荊棘,玉笛在指間轉了個圈,輕聲道︰“這地方的風比別處邪性,吹在身上帶著股涼意。”
“是崖底的瘴氣混著風刮上來了。”歐陽逸飛回頭叮囑,“待會兒拴好馬,都把避瘴丹含上一粒。”
走了約一炷香的功夫,前方果然出現一片凹陷的山坳,坳口被密密麻麻的松林堵著,往里走幾步,便看見一堵半塌的石牆,牆內長著棵老松樹,樹干粗壯得要兩人合抱,枝椏伸展開來,正好遮住了半個山凹。
“就是這兒了。”歐陽逸飛率先牽馬進去,石牆雖塌了半截,卻仍有一人多高,擋住了外面的視線。他伸手拍了拍老松樹的樹干,樹皮粗糙得像老繭,“上次來就覺得這樹結實,把馬拴在這兒,再用松枝擋一擋,就算有人路過也瞧不見。”
蕭寒早已解下馬鞍上的繩索,三兩下就把自己的黑馬拴在最粗的枝椏上,又幫著甦璃拴好白馬。梅降雪的馬性子烈,她輕輕撫摸著馬頸,低聲說了幾句安撫的話,才將韁繩系緊。歐陽逸飛最後拴好自己的馬,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繩索都勒進樹紋里,又折了些帶葉的松枝,往馬身上蓋了蓋,只露出幾截馬腿在陰影里。
“好了。”他直起身,拔出龍淵劍,劍身在月色下閃過一道寒光,“把丹藥帶上,咱們走。”
梅降雪從袖中摸出避瘴丹,分給眾人,自己先含了一粒,舌尖立刻嘗到一股清苦的草藥味。她握緊軟鞭,鞭梢在掌心繞了半圈︰“我跟在你後面。”
甦璃將玉笛從腰間抽出,笛身溫潤的觸感讓她定了定神,她看了眼蕭寒,見他已將金背砍山刀的布套解了,露出沉甸甸的刀身,便輕聲道︰“咱們走慢些,留意身後。”
四人不再多言,呈一字形排開,借著松林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往黑風崖方向移動。歐陽逸飛走在最前,龍淵劍的劍尖幾乎貼著地面,每一步都踩在松針堆積的軟地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他的目光像鷹隼般掃過前方的崖壁,那里布滿了猙獰的岩石,縫隙里偶爾竄出幾只夜行動物,都被他眼疾手快地用劍鞘撥開。
梅降雪緊隨其後,軟鞭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遇到低矮的荊棘,她手腕輕輕一抖,鞭梢便卷住枝條往旁邊一拉,給後面的人騰出通路。她的腳步比歐陽逸飛更輕,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只有偶爾被風吹起的衣袂,才顯露出她的蹤跡。
甦璃和蕭寒走在最後,保持著兩丈左右的距離。甦璃不時停下腳步,將玉笛湊到唇邊,吹一個極輕的調子,笛聲剛出口就被風吹散,卻能讓前面的兩人知道後方無恙。蕭寒則像塊移動的岩石,每一步都踩得穩穩當當,金背砍山刀的刀柄被他攥得發熱,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兩側的密林,只要有半點異動,他能立刻拔刀護住甦璃。
越靠近黑風崖,風聲越烈,嗚嗚地像鬼哭,吹得崖壁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歐陽逸飛忽然抬手示意停下,自己則矮身貼緊崖壁,探頭往前方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崖壁下,隱約有幾點火光在晃動,那是血羽教分舵的守衛在巡邏。
他回頭朝梅降雪遞了個眼色,梅降雪立刻會意,軟鞭悄然纏上旁邊一棵松樹的枝干,借著拉力輕輕一躍,便落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居高臨下觀察著守衛的路線。甦璃和蕭寒則原地蹲下,隱在一塊巨石後面,甦璃摸出腰間的避毒香囊,放在鼻尖輕嗅——風中除了瘴氣,還帶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味,看來這里剛發生過打斗。
片刻後,梅降雪從岩石上躍回,對歐陽逸飛低聲道︰“三個守衛,沿著崖底來回走,一刻鐘換一次班。”
歐陽逸飛點頭,握緊龍淵劍,聲音壓到最低︰“等他們走到最東頭,咱們從中間的裂縫穿過去。”
風聲依舊在耳邊呼嘯,火光在崖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四人屏住呼吸,等那幾個守衛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歐陽逸飛率先動身,像一道黑影鑽進崖壁的裂縫里。梅降雪、甦璃、蕭寒緊隨其後,身影依次消失在黑風崖的陰影中,只留下崖底的風聲,還在不知疲倦地嗚咽著。